许氏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们一家子从来就没分开过,心里不舍,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做父母的就该为他们前程着想了。悦娘嫁得了好人家,日后福气还在后头呢。初明初亮也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该开始多为他们考虑了。”
秦幼珍听得连连点头,目露不舍:“我是真舍不得,但再舍不得,该狠下心的时候,还是要狠下心肠的。我何尝舍得把女儿远嫁?但蔡家是难得的好人家,我们老爷也要奔自己的前程,我既不能把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也不能拦着老爷的仕途。初明初亮也是如此,若是他们能顺顺当当考中进士,日后为官作宦的,自有他们的去处,我万万没有拦着他们出门的道理。”
“这就对了。”许氏笑得更开了,握着秦幼珍的手,语重心长,“比如你妹妹,我就舍不得她往大同去,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她夫婿要去大同,我还能叫他们夫妻母子分离不成?只要是为了孩子们好的,做娘的便是一时心里难受些,往日天天牵肠挂肚,还不是要忍着难过,替他们打点?你如今长女都出嫁了,过得两年就能抱外孙了,是该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总念着一家骨肉团团圆圆的美梦。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倒是一家子骨肉团圆了,但家里的孩子又能有多大的出息?你们卢家不是一般人家,难道还能叫孩子们去过小门小户的日子不成?”
秦幼珍笑着谢过伯娘的提醒,又请她帮着照看留在京城的孩子。虽然尚未与丈夫商量过,但秦幼珍心里有数,卢普多半是不会拒绝的。夫妻俩上京之前,其实就有过要在京中为长女长子择配,并让长子留下来求学的想法,只不过后来卢普外放长芦,离京城颇近,又是个难得的好缺,才想要嫁了女儿后,便一家子到任上去罢了。
许氏见秦幼珍如今对自己信服之极,想到自己的盘算,觉得事先打个招呼也好,让卢普秦幼珍夫妻俩心里都有个数,日后的态度不至於太过抗拒。於是她便对秦幼珍道:“其实,让初明初亮留京,还有个好处。他们哥俩都是一表人材的好孩子,功课也好,初明更是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未来前程不可限量。然而他们长年随着卢姑爷在外任上,在京中声名不显,虽说来京后这几个月,得几个表兄弟引介,也认得几个朋友,但与那些长在京中的官家子弟相比,终究还是有所不足的。他们若能在京中踏踏实实住上两三年,学业上的好处且不说,多认得些人,日后遇事也能添个帮手。再者,那些家中有淑女的名门世家,瞧见了他们的出色之处,也就乐意将千金许给他们了。我这个承恩侯夫人,在京城还有些脸面,大约也能替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若有合适的,我就立刻给你们夫妻去信,也别让两个孩子错过了好姻缘。悦娘不就是这样嫁进了蔡家的么?说不定初明初亮也象他们姐姐那样有福气呢?”
若许氏不说卢悦娘,秦幼珍可能还有几分犹豫,但想到卢悦娘确实是托了承恩侯府与永嘉侯府的福,托了伯娘与堂兄弟们的福,方才攀上了云阳侯府这门好亲,她便又沉默了。她在京城人脉不广,又要到长芦辅佐丈夫,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初明初亮的婚事,确实还要请承恩侯府的许氏、姚氏与闵氏多加留心——牛氏素来不爱交际,这事儿没法劳她的驾。
可是……秦幼珍想到伯娘许氏素来偏爱娘家,一心想为娘家侄孙侄孙女儿们寻好亲事,如今许家许岫尚未许配於人,而前些时候许氏分明有意撮合卢初明与许岫,虽说如今不曾明言再提起,但万一许氏还没有打消念头呢?万一许氏先前的温言软语都只是在铺垫,等她离了京城,便要设法促成卢初明与许岫的姻缘呢?秦幼珍心里对许岫这个长媳人选,有些不大乐意。
她对许氏感激万分,可许家家风不正,又是一旦攀上来,便会纠缠不休的人家。她身为人母,怎么忍心让全家寄予重望的长子惹上这等麻烦?可是这些话,她没法跟许氏直言。许岫又没什么大毛病,她也不能挑人家女孩儿的刺,更不可能在答应婚事后,叫许岫与娘家断绝往来。这门亲事还是拒绝的好,可这叫她怎么跟伯娘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