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再将小布包解开,露出了里头的一叠信来。这都是开了封的信,有新有旧,信封上的字迹似乎看着还有些眼熟。赵陌不由得愣了一愣,心下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是什么东西?”皇帝问。太子也好奇地探头望来。
赵陌知道,现在不是做手脚的时候,他原也没什么可害怕心虚的,便将信件全数呈到皇帝面前的书案上:“是几封书信,上头这一封……字迹有些象侄孙儿父亲的字,仿佛是以侄孙儿父亲的语气写给侄孙儿的家书。可是,侄孙儿所收到过的来自父亲的家书,全都保存良好,不可能落在旁人手中。”
“赵硕的书信?”皇帝挑了挑眉,不由得轻笑,“朕听说你父亲被哄骗着纳了北戎女谍为妾,赵祁便是那女谍所生的儿子,他的书信会落到北戎人手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北戎人费这么大的功夫,把这书信送进你的书房,是打什么主意呢?”
赵陌的额头微微冒出汗来,郑重地道:“回皇上,这些信……未必就真的是父亲亲笔。他倘若曾经有书信给侄孙儿,却又落到了旁人手中,断不可能不吭声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书信里头写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北戎人将它们送到他的书房里,还明言一定要在他生日前送到,肯定是不怀好意,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太子拣起放在最上面的那封信,要打开来看,赵陌忙道:“殿下小心!”太子只是冲他笑笑:“不妨事。北戎人如此费尽心思地把这些信送到你书房中,我就不信,他们只是为了在信上做手脚来暗算你。能做到这些,直接让赵祁往你的饮食中下药,不是更直截了当?又或是让赵祁给你送一份做了手脚的礼物,你还能事先提防不成?这信不管是真是假,瞧着都象是真的,那总要让人看了,才能管用,是不是?”
他打开了那封信,越看表情就越奇怪,还看了赵陌一眼,才将信递给了皇帝。皇帝匆匆扫了几眼,也露出古怪的神色来。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信递给了赵陌。
赵陌忙双手接过书信,低头看了。这一看,他就忍不住在心下暗骂一声“卑鄙”。
那信确实象是赵硕笔迹,若是仿的,那真是仿得几可乱真。考虑到兰雪的存在,北戎人如果真要学会模仿赵硕的笔迹,想必也不算很难。而信的内容就比较敏感了,看起来象是赵硕在教训长子赵陌,说他不肯为父亲求爵位,也不肯为父亲谋差事,太过不孝,实在愧为人子,还命他要想办法,为父亲谋个差事,需得是肥差,还要有实权。赵硕在信中威胁,如果赵陌做不到,他就不会答应将长子过继,叫长子谋算落空,无法入继东宫!
这语气,这心思,完全是赵硕能写得出来的信。但问题是,赵陌并没有谋算过什么,拒绝帮父亲谋差事和爵位的话,也是当面跟赵硕说的。赵硕实在没必要用书信的方式,重复一遍他曾经对儿子说过的话。这信一定是伪造的!
既然这信是假的,那么剩下的几封信里, 又是说的什么呢?
皇帝、太子与赵陌三人轮流看完了剩下的书信,都沉默了。赵陌更是面色难看得紧。
这里头不仅仅有模仿赵硕给嫡长子赵陌写的信,还有模仿赵陌给赵硕回的信,全都是顺着赵硕信里的话做出的回应。最开始,“赵陌”仿佛是在义正辞严地拒绝父亲的要求,说的话也十分冠冕堂皇;但随着“赵硕”在第二封信中威胁的语气加深,“赵陌”也开始作出了退让,表示有话好好说,父子俩什么事不能商量着解决呢?父亲如今不方便领差事,再过几年倒是可以谋划一下,还表示他会为父亲解决的,让父亲不要着急;随后,便是“赵硕”再一次对儿子的威胁了,这一回“赵陌”又一次松了口,表示目前能耐有限,能许诺给父亲的好处不多,但只要父亲能配合他行事,令他顺利成为东宫继承人,那日后他登基为帝,绝不会亏待父亲,只是眼下正值关键时刻,父亲不能给他添乱,云云。
这信完全是伪造的!但说话的语气十分肖似当事人,而且有许多内容,都是赵硕曾经表露过的真实想法。可以说,这里头大部分的内容,若不是清楚内情的人,很容易就能被糊弄住。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里头假造的关於赵陌对於入继皇家一事的态度,与他本人的真实想法完全是相反的。
但如果皇帝和太子看了信之后,相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