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何必计较那些流逝的岁月?
她已经猜出答案。
千言万语,不如不问。
夜幕仍如墨染,黑暗永无尽头。
水滴溅在手背上,姜锦年吓了一跳。
她仰头一望,才发现是乌云席卷天空,带来一场渺渺茫茫的雨。空气变得湿漉漉,纵横交错的枝叶挡不住风雨,秋季的萧瑟寒冷正向她悄然袭来。
傅承林回过神,脱下外套裹住她,道:「我们回屋,小心着凉。」
她惊讶於他一句解释都没有。他至少应该为自己圆一个谎。
姜锦年眼中浮起笑意:「不回了,我想淋雨。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雨势渐大,沾湿了她的发丝。
她把西装外套还给他。她的衬衫被水浸透,肌肤光泽润滑,像是诞生在雨浪风涛中。
傅承林从哪里学来了「雨浪风涛」这个词呢?
从姜锦年的情诗里。
她曾为他写过一句:「我愿日以继夜,遍历雨浪风涛。」
傅承林摸住她的额头,防止水滴落入她的双眼。他这样温柔体贴又有风度,几乎让姜锦年无法逃脱。他还说:「我当年不知道你在附近。我要是知道,不会把情诗扔进垃圾桶……我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女孩子送我的东西,都被我拒收或者扔了。」
姜锦年莫名其妙地问他:「我漂亮吗?」
傅承林已经有了预感。
但他还是忠於事实,回答道:「很漂亮。尤其眼睛最漂亮,很会勾人。」
姜锦年趴在他肩头,继续问:「如果我和当年一样,你现在会不会……」
她还没说完一整句话,就听见他无可奈何的低声耳语:「哪儿来那么多假设?」
她觉得自己在作孽。
傅承林目光短浅。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姜锦年感冒发烧,她马上要参加一次联合调研,凭她的刚烈性格,哪怕病倒了,她爬也要爬过去。
於是傅承林把姜锦年拖回了室内——回到他的房间。
他拿来自己的T恤和长裤,强迫姜锦年换上,她闹脾气不愿意,他反手就把她按在床上,解开她的衣领。姜锦年挣扎几次都是蚍蜉撼树,傅承林一只手就能敌过她全部力气。
她百思不得其解,傻乎乎地问他:「我刚刚想起来……下雨了,你不是膝盖疼吗?我应该照顾你,给你找衣服才对。我们俩的角色颠倒了。」
傅承林告诫她:「隐隐作痛,不代表我瘸了。」
他并没有和她对视,但他的压迫感十足:「不提这件事,我是个正常人。」
姜锦年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催他去换衣服。
*
不久之后,傅承林带着姜锦年告辞。
他的爷爷还在处理公事,暂时脱不开身。他的奶奶出来送别——奶奶眼尖,发觉姜锦年穿着傅承林的外套,而傅承林也换了一身休闲服,奶奶就赶忙道:「锦年,你爸妈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两家人见个面吧。」
姜锦年舌头打结,苍白地解释道:「不是,我其实……我今天在外面……」
奶奶表示理解,拉住她的双手:「女孩子在外面打拼,要吃不少苦。等你们定好了日子,你就搬去跟承林住,让他好好照顾你。」
傅承林却自言自语道:「她可能不愿意和我住一起。」
奶奶恨铁不成钢,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又念道:「多动脑子,你赚钱的本领有一半用在感情上,我的重孙子和重孙女都能打酱油了。」
傅承林不觉一笑,随意道:「我回家反省。」
他顺其自然,当天夜里十一点,就把姜锦年带进了他的家门。
客厅一片黑暗,开灯之后,他们养的那只橘猫一派悠闲,横卧在地毯上打了个滚,软的像一团毛球,圆溜溜的黑眼睛还望着他们。
姜锦年弯腰叫它:「汇率?汇率过来呀。」
汇率表现稳定,一动不动。
猫咪不过来怎么办?当然是自己去捉。
姜锦年走到汇率跟前,蹲下来摸它的脑袋。她和这只猫玩了一会儿,越发困倦疲惫。她不由得停下来,轻车熟路找到一间客房,进门洗澡、换衣服、上床睡觉。
临睡前,她给傅承林发消息:「晚安。」
傅承林知道她睡在哪里。
他干脆来找她了。他没开灯,见她在玩手机,他瞥一眼,发觉她竟然还打游戏?
他问:「你玩什么游戏?」
姜锦年道:「开心消消乐。」
傅承林帮她掖好被子:「开心吗?」
姜锦年摇头。
她说:「我看准一个游戏公司,就会试玩他们的游戏。」说完,她关闭了手机,在黑暗中翻身,挪到更接近傅承林的地方。
傅承林问:「打喷嚏了么?你今晚淋着雨,吹着风,衣服也穿得少,倒是真的抗冻。」
姜锦年掀开被子一角,邀请傅承林和她躺在一起。她这时候的想法还很纯洁,她把床铺捂得很暖和,被窝里暖洋洋又充满馨香。
傅承林刚进来,姜锦年便坦白:「我身体素质还可以,淋几次雨都没事。不过我在想,你不能受凉……我以后再跟你吵架,会挑一个晴朗的日子。」
她闷头滚进他怀里,手往下摸,轻轻覆住了他的膝盖。
她嘴上不提,心中依然在意。
傅承林脱了衣服,睡前照例亲吻她。但她今晚不同以往,被他稍微揉一下,她整个人都软了,於是他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无意中撩起她的裙子。
她立刻喊停:「别折腾了,睡觉。」
傅承林打开床头灯。
他接了一杯纯净水,拉开抽屉,找到他事先准备的一瓶褪黑素。姜锦年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双眼波光潋灩,十分撩人地问他:「你吃这个干嘛?」
傅承林平静阐述:「你躺在我旁边,我很兴奋,不可能睡得着。」
姜锦年打量他全身上下,冷漠地建议道:「你可以回自己卧室睡觉,不用跟我挤在一张床上。」
傅承林握着褪黑素的药瓶。思考片刻,他还是打开盖子,取出两粒胶囊:「我过几天要去香港。我们聚少离多,时间宝贵,我像不像是你养在手机里的宠物?你问我爱不爱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假如每天都得吃药才能和你睡一张床,我可以吃一辈子。」
姜锦年不认同他的逻辑,评价道:「奇奇怪怪。」
傅承林半张脸被光照着,半张脸隐藏在暗处,造成了一定的距离感。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姜锦年认真欣赏时,刚好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他正要喝水,姜锦年眼疾手快抢走他的助眠药,准确扔进不远处的纸篓。
床头灯流光溢彩,姜锦年坐在灯下,长发淩乱倾垂,柔软光亮如黑色玫瑰:「你有话就直说,不要瞒着我。」
傅承林端着杯子,并不喝水,保持一贯从容风度:「你说得对,我不该瞒着你。主卧的书柜下面,有我的病例。医生不清楚病因,可能是住院半年加后期复健……也可能是工作压力,导致我有暴力倾向,医学测试的结果不乐观。我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想捏碎玻璃,握碎酒瓶。」
他难得坦诚:「还有,撕烂你的衣服。」
姜锦年缓慢后移,退缩到了床角处。
傅承林牵住她的手腕。
姜锦年顺势躺倒,问他:「我和你吵架,你会打我吗?」
傅承林关灯,诚实道:「没有,从没想过。」他嗓音沙哑,试图挽回她:「别怕我,别躲着我。你送我的情诗我会背。」
姜锦年闷声道:「不可能。」
傅承林重述两句,姜锦年就没再细听。她小心翼翼、细细密密地吻他,年少时的强烈憧憬与现在的朦胧热恋融合,执念愈加固结,继而迷惑神智,使她在一片黑暗的沼泽中潜行,并把傅承林当做光明的垂青。
他再一次摸到了她的腿,她对他说:「我腿上也有疤……而且一共有三道,消不掉了。」
他俯身而下,亲吻那些地方。
奇异的舒适感不断累积,多得可怕。
他做了漫长的铺垫,还问她可不可以,姜锦年心荡神迷,丧失思考能力。他低浅的喘息声非常好听,刚进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难受。只是随着他更深入,姜锦年咬唇,哭诉道:「疼……」
傅承林抬高她的双腿,不厌其烦安慰她。他尽力压抑着渴望,抵御销魂蚀骨的侵袭,缓慢地占有姜锦年。
姜锦年不敢挠他一下。她只能抓紧床单,劈断了精心修剪的指甲。手指可能在流血,天花板在上下晃动,她觉得大脑发热胸口麻木呼吸困难,双腿紧紧环住他的腰,偶尔祈求他:「轻点。」
他从始至终都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