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年深刻地明白:基金投研不是个人行为,依托於一个优秀团队。如果高东山能出头,能争取更多的资源,那么对大家而言,肯定是好事。
她敲响了高东山的房门。
高东山请她进屋。
姜锦年谢绝了,并说:「这层楼有个休息室,没人用,我们去那儿聊一聊方案?」
高东山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和姜锦年说:「咱俩在休息室谈话,容易被外人听见,你进我房间,长话短说,免得避嫌。」
姜锦年笑道:「我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随便进了你的房门,对你是一种不尊重。」
高东山反而抬举道:「你出差几次,大家伙从没听过你跟哪个男同事牵扯上了。」随后,他指一指自己的胸膛:「我跟你,我们两个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姜锦年仍是头也不回,雷厉风行地走在前面。
休息室里,她简明扼要地表态:她要去一趟郊区,现在就去。岂徕公司的流水线工人,每晚六点多钟下班,进行工位换岗。
高东山问她:「你要调查工厂的工人?」
姜锦年纠正道:「不是调查,别那么严肃。」
高东山提出异议:「明天早晨,咱们俩才能见到董秘。晚上去踩点,专门逮着一群工人,能有效果吗?工人们基本都是一问三不知。」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姜锦年从座位上站起来,迅速地收拾几页文件,「他们对流水线作业的理解,肯定比你和我要强得多。」
高东山还在犹豫,姜锦年已经出发。
他只能快步跟上她。
姜锦年带着他乘坐公交车。她记住了每一条必经之路,赶在工人换岗之前,来到了这家公司的大门口。周遭景象算不上繁华,东南方视野广阔,矗立两排职工宿舍楼,再往前走,就是最近的汽车站。
一辆巴士经过,扬起黄色沙尘。
天光晦暗,夕阳倾颓。
高东山转了一圈,拍拍裤子上的泥灰,询问她:「这是他们的总厂?」
「是啊,」姜锦年点头,「我查过了,他们有一家物流合作公司,今年年底,合同到期。这几年仓储物流也不好做,我了解到的货运公司,每次运货都要超载,不超载就没钱挣。」
她刚说完,轻轻叹一口气。
高东山掏出一根签字笔,记录姜锦年透露的消息。姜锦年有些好笑——高东山就像她的随行秘书,如此重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呢,她毫无见解,只是顺便提一提。
高东山写着写着,忽然有点儿尴尬了。
因为姜锦年一直在看他。
她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宽松T恤上衣,头发也紮成了马尾辫,这幅打扮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她上班时,离不开衬衫、窄裙和高跟鞋,每走一步路都有别样诱惑。
但是,不知为什么,高东山总觉得,姜锦年的未来也不过是罗菡的现状——无家庭,无子女,绯闻缠身,业绩至上。
姜锦年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高东山竖起手指摇了摇:「没什么没什么。」
姜锦年没心没肺,笑得明朗自在:「你一定是在编排我。」
她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前方正门渐开,工人们陆续出来,男女都有。他们穿着各色衣裳,年龄集中在三十五岁以上——这一点让高东山大为惊讶。他以为,底层制造业的中坚力量,应该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面庞稚嫩,积极向上。
他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几个年轻小伙子。
年轻男人们也往他这儿瞟。
高东山醒悟:姜锦年换个打扮,依然能惹人注意。
他蓦地觉得,女人不适合做这行,研究员并非一天到晚宅在办公室,他们需要出差、实地调研、近距离考察……诸多不方便。她们几年才能学会独当一面?就比如姜锦年出差,罗菡也让他作陪,表面上提拔他,暗地里却叮嘱他:多照顾姜锦年的安全。
他抬起腿,走了两步路。
天色更加灰蒙。
姜锦年从包里拿出一盒酸奶,拆开吸管,喝了两口。她坐在一盏路灯下,旁观夜色中的厂房,再深吸一口气,附近弥漫着一种土壤特有的味道。
「走吧,」姜锦年道,「我们去吃饭。」
高东山问她:「咋吃,蹲地上吃吗,你带盒饭了?」
「你看那里,」姜锦年指向不远处,「有几个家常土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