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叹:先撩者贱。
老花哑声和她说:「我昨晚去了医院,知道吗?喝完那瓶白酒,嗓子辣干了,人废了,亏我没凉凉在包厢。」
姜锦年道:「关我屁事。」
老花冲她竖起拇指:「论手段,你说第一,没人第二。去年三四月,我听人讲,你要和纪总结婚,你呢,头一甩,就又找了一位傅总,个个都不是善茬,我们老百姓惹不起。」
姜锦年翻扣鼠标,与他直视:「求你别自称老百姓了,哪有你这种揩完油还骂人的老百姓……」
「KTV里没有摄像头,」老花陡然拔高音调,「你们就是在拿我开涮!你当我好欺辱?」
有人被他一吓,水杯摔落在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花上午没来公司,下午才出现。而他刚一露面,便来挑起战火和纷争,如果说他没有事先准备,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准备善罢甘休了。他还说:「这份工作,对我就那样吧,可有可无的,我不跳出来告诉大家事实……」
夏知秋听见了他们的争吵。
夏知秋走近几步,挡在姜锦年面前:「你没做过,会喝一瓶五十几度的白酒?你在组里争资源争机会,就没栽过跟头,昨晚喝酒不是因为心虚是因为什么,酒瘾犯了?」
老花伸出一根手指,半空中绕了几个圈。
环环绕绕,而他笑道:「我谘询过律师,这官司,我一定会打。我认识一个朋友,家里是事务所的,他们都愿意帮我忙。」
夏知秋道:「我要是刚出学校没几天的毛头小子,还能被你唬住。你一定要打官司,我没胆,就怕你不打。」
他态度莫名坚决了。
与昨晚不一样。
老花纳闷。他今天淩晨出院,还调查了一下姓傅的大佬名单。他发现,静北资产的老板姓郑,那么,所谓「傅总」大概率是给人打工的,狂什么狂呢。
老花双手握着衣角,扯平他身上的衬衫。他迈出一步路,与夏知秋插科打诨,说什么一个人的尊严被轻视践踏,在座的每一位同事都有责任……等等之类。
姜锦年懒得再听。
她出去透气了。
另一位女实习生跟上了她的脚步。
门廊外,实习生说:「姜姐,我们把事情闹大了吗?」她还小心翼翼地解释:「昨天我是想帮你,可我在闷头玩手机,完全弄不明白情况。」
姜锦年安慰道:「放心,跟你没关系。」
她说着,转身往外面走。
实习生还在问:「昨天包厢里超级黑,他摸下了腰,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假设……他不是故意的呀?他好委屈也好冤枉,工作都不打算要了。」
姜锦年驻足,背对着那个小姑娘,说:「如果某一天,你来上班,每个男同事都搭住你,抚摸,捏揉,七八秒钟吧,再骂你一句——二十来岁的老妹子别碰瓷我,你什么感受?」
她没做声。
姜锦年走远了。
在姜锦年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夏知秋第一个接到上级通知。他再三权衡,自认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至少每天不会再有人到办公室里没事找事了。
很快,大家都听说一个消息:老花被开除。
有人惋惜:他智商高,吃苦耐劳,还愿意带新人,仅仅是犯了一次浑,上面的惩罚太过严厉。
但是夏知秋说:老花的投资策略粗浅,去年还犯过错,已经是他们组里的污点。
夏知秋从记忆中搜寻,找出几个公认的缺点。他不会去捞一个上不了岸的溺水者,甚至要往河里扔几块石头,以儆效尤。
傍晚七点,他下班了。
他这日子过得比去年累了许多。
地铁站外,人山人海。他拎着公文包,在报刊亭买了一本杂志,刚翻两页,另一只手搭住封面,他侧目,正好与谭天启对上。
「呦,」夏知秋道,「老谭。」
谭天启接话:「酸菜面。」
这是他俩当年的玩笑话。工作最辛苦时,他们曾挤在办公室一张桌子前,各自吃着方便面,也算是同甘共苦过的朋友交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谭天启直言道:「你的心思被工作以外的事情,分掉了不少吧,小夏。」
落叶泛黄,凋落在一片报纸间,谭天启执起叶脉,莫名感叹道:「唉?一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