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尾声
一个月后, 聂羽峥递交了禾诗蕊案几个当事人的心理分析, 作为警方调查报告中的一个附件,由公诉人上交法庭。
报告中提到, 隔绝、囚禁、虐待与死亡威胁让禾诗蕊出现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默认了曹义黎和曾大强对其施加的种种犯罪行为, 産子意外之后,禾诗蕊出现了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主要表现爲激惹性增高和攻击性.行为频繁, 幷对创伤伴有的刺激作持久的回避,采用错误的方法进行自救与防卫。曾大强受其影响, 出现了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相对的一种罕见心理状态--利马综合症,但仍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没有主动释放人质, 导致了禾诗蕊最后的犯罪行爲。禾诗蕊在被囚禁的7年中, 身心遭受了巨大的折磨,丧失了以正常逻辑思考问题的能力, 在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作用下,实施了报复手段。
鹏市中院经过了三个月漫长的审理,终於做出一审判决,禾诗蕊犯故意杀人罪,考虑到她被囚禁多年,死者曾大强多次对其进行死亡恐吓、强.奸和残酷虐待, 判处有期徒刑3年, 缓刑5年。
新闻一经媒体报导, 又引发社会一轮大讨论,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渐渐被人淡忘了。生活总在继续,就像永不停息的列车,窗外或美丽或糟糕的风景,都仅仅是过眼一瞬,不会长久地留在不相干的人心里。
康坚扬搬离逍遥游后,真的没再也没做过那个梦。这件事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大清早,奶包就在外头不停地挠门,不知是饿还是寂寞。卧室里传来一些响动,只听祝瑾年的声音传来--「别闹了,千惠说让我一上班就去她办公室……」
聂羽峥仍旧没有松手,薄被下,紧紧拥着她。她薄薄的吊带睡裙阻隔不了来自他的体温,她的背贴着他的腹部,只感觉一片炙热。
「哎,对了,我忽然想起,我们认识好像不知不觉超过一年了……」祝瑾年不再挣扎。
聂羽峥低哑地应了一声,似乎这个日子幷没有成爲一个重要日印在他脑海里。「一年前,你能想到一年之后自己和你口口声声咒駡的『出卷老头』一起躺在这里吗?」
「简直不敢想。」祝瑾年捂住眼睛,「所以人一定要好好活着,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好事呢?」
「是啊,谁知道呢?」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松开了手,「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起床,就一定会冲到。」
祝瑾年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急急洗漱好。赶到荒漠甘泉,恰好踏着点儿进了千惠的总监办公室。
千惠潇洒地捋一捋流海,「是这样的--我们做的几个心理分析项目反响不错,前几天我们接到了芬兰一个心理谘询室的邀请函,想跟我们探讨心理分析在谘询过程中的实际应用。本应由我们的心理鉴定总监聂羽峥去,但我问过他,这一两个月根本走不开。你是他的助理,而且我看过你的英语成绩,六级过了,口语也不错,想不想去走走?」
「可是芬兰……」
「哦,语言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肯定有专门的翻译陪同。」
祝瑾年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这完全是他们看在聂羽峥的面子上,顺道给自己个出国走走的美差。「可是我的资历还不够,工作室的主心理师都可以代替聂羽峥去。」
「可以用来跟他们交流的ca色全部都是你跟羽峥一起完成的,我想,你比其他人更有发言权。」千惠语气很是坚决,「就当一次出国推广……大概定在12月,来回一共一周。回头跟羽峥告个假,让他再过一周的单身生活吧……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适应,可别来找我问责。」
祝瑾年只得答应,「好吧……要准备什么材料吗?」
「呃……」千惠思考几秒,这个问题似乎在她考虑之外,「让羽峥把那几份心理分析报告给你就行。」
「那儿……挺冷的吧。」祝瑾年忽然缩了缩肩膀。
千惠笑了,「相信我,绝对冷不到哪儿去。」
芬兰啊……真的是太远了。祝瑾年几分雀跃几分紧张,把这事告诉聂羽峥,还旁敲侧击地问他到时候能不能抽空陪自己一起去。
「我如果能抽得出空,还需要你代劳?」聂羽峥语气饱含笑意,「12月是我最忙的时候--我得出卷,亲爱的。」
「好吧……」祝瑾年遗憾道。
12月中旬,祝瑾年请了年假,登上飞机,去往赫尔辛基。中文翻译接机后,和她一起去往邀请方心理谘询机构,与芬兰心理学名师Virtanen教授交流经验的同时,也学习到了先进的理念,不过这种理念要在国内普及,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几天的行程结束,祝瑾年也利用起年假,去萨利色尔卡,想看一看传说中的极光。车子经过拉普兰森林时,望着白雪皑皑的山脉风光,她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给聂羽峥,还说︰「这么美的风景,真想跟你一起看。」
「放心,早就说过,我不会再错过每一次跟你共赏美景的机会。」他很快回复道。
「嗯,下次一起来。」祝瑾年望了望身侧空空的座位,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按照中文翻译的建议,她乘车到了拉普兰东部的一个旷野。这里是欣赏极光的理想之地,游客不少,但跟国内的景区比,已经算是人少的了。周围矮小的树丛给人一种蛮荒之感,像一群小矮人簇拥着顽强对抗严寒,一座座玻璃屋像发光的金龟子,在雪地里洒下一小片淡金色的光。
入夜,她裹着最厚的羽绒服,把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一样,踏着冰雪,仰望苍穹。一抹蓝绿色的极光如同仙女跳舞时飞散的霓裳羽衣,自天边挥舞而来,整个天空像个不停变景的舞台,每一秒都有不同的色彩,近乎魔幻却又那样真实。
祝瑾年微张着唇,双手紧握贴着胸口,怀着敬畏与惊叹,仰望漫天胜景,一次次感到天地浩渺之大,自我之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