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睡呗。”
“我想做个梦,在梦里思考一些问题。”周虞斟酌着说道,“你去把马导找来,因为可能会睡得久一点,你们帮我守着。”
“喊他干嘛啊?”吴清清理解不能。
“好歹也是老乡,总比别人靠谱些。好歹也是江宁令,能调动一些人力。总之,你们替我守着,如果实在守不住……就叫醒我。”
吴清清站了起来,惊吓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守不住?难道会有人来害你,不对,害我们哦?”
“不要怕,
你拿着它,问题不大。”
周虞祭出绿玉金牛杖,随手插在身边地上。
说着说着,他便躺在椅子里,合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吴清清眼泪流得更凶,一跺脚,咬牙道:“你怎么和那个狗子一样德行,什么也不说,就知道我吴清清好欺负是不是……”
她向外跑去。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大滚滚睡得香甜,
周虞却显然睡得不是很愉快。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像一个深刻的“川”字,倒没有痛苦,只是迷惑,浓浓的迷惑,似乎在穷究某个深邃无限的道理。
不得其果,所以苦恼。
他的灵魂之火在跳动,魂术运转的同时祭炼着照胆剑和祝融火精旗,他的思维则是深深地沉没,灵魂就像识海中的“海水”,他将思维化为一只鱼,向下深潜。
他努力地承受“海水”越深便越来越恐怖的“重压”,鱼儿努力地向深处游,像是他儿时被曾祖父督促着进入水中,潜到水底,任流水冲刷洗礼身躯。
小小的鱼儿承受不了深海的重压,於是他让思维竭力变化,化为一头巨大的鲸鱼。
它是那样伟岸,那样优美,发出打动天地的吟唱,深深地向“海水”的更深处潜去。
於是他看见许多往事。
像一场梦啊,
梦里他又在看那一段心理诊所的监控,视频不够清晰,声音收得也有点模糊,但是他却觉得格外清楚。夏建白的一字一句,都在他思维中回荡。
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在梦里又看见更多,更久远的故事。
初到杭城时,余伯父让余耀光去接的他。
然后他又看见更早以前,余家的老爷子带着儿子、孙子,北至鲁地,来到依山傍水的小庄子里,用力地跪在一个伛偻着身子,背驼而面红的老人面前。
那是他的曾祖父。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吧。
他终於“看见”曾祖父还年轻——八十来岁的时候,站在水边,随便拄着一根木棍,对他说,跳下去。
他不敢,
曾祖父的木棍子便打过来, 他是被打下水的。
“老子这门功夫叫《流水罩》,厉害得很!名字是老子自己取的,那位老哥没告诉我啊……你爹和你爷都是废物,要不是长得像老子,老子差点怀疑不是老子的种!
你不一样,
你生下来老子就知道,你将来会学得比老子还好。”
“你问老子武术有什么用?能干得过子弹吗?”
“那年老子在打鬼子,认识那位老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啊,他就教了我一个道理,子弹算个屁!”
“不是人人都有借天地之力的天分的,比如你爹和你爷两个废物,他们就没有。”
“所以,没有这份天分的人,只好操起枪炮来,觉得可以和真正的‘人’对抗。”
“原子弹?你才念了几天书,原子弹就厉害吗?除了能杀一些人,一无是处。你抬头看看天,那些一亮一亮的东西,你说的原子弹能炸灭它们吗?”
“老子告诉你,
人,
真正的‘人’,能。”
曾祖父顿了顿木棍子,在地上敲出浅浅的坑。
“你记住了,
好好学,好好练,哪怕老子哪天死了,你也不能停。老子总觉得,冲早有一天,那位老哥会来找我,不对,是来找你。”
“老子哪知道他叫个啥?”
“姓聂。对,只知道姓聂。”
……
……
江宁靖人司的正堂大开,
从列位司佐到兵丁仆役,跪了一地,
迎接某位地位尊崇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