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常理分析,能在衙署吃酒到半夜的,自是卫所里身份较高之人,伏缨认定那李英泰就是这五六个人中的一人,既然这五六个人中官衔最高的,多半也就是李英泰。
而那本名册,即便李英泰不是随身携带,也应该放在比较的地方,以防朝中来人巡视,无意中见到,那边泄露了。
伏缨来到那名身份最高的军官屋后,听着屋内女人侍候他洗脚喝水,接着熄了灯,黑暗中传来宽衣解带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是两人不堪的行径,过了一盏茶时分,屋内的动静渐小,此后便只有打鼾声。
这两人都是醉酒入睡,睡得很沉,不是太大的动静都惊动不了。
伏缨先去推了推窗户,没想到窗户却从里面上了闩,要打开这样的窗户而不发出动静,对伏缨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看着没人注意到这里,他来到前面,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却只是虚掩,想来这里从未发生过有人夜闯军营一事,所以他们并没有过多的防范。
屋门只打开一道尺许的缝隙,伏缨就闪身而入,然后他又轻轻将门关上,屋内两人呼呼大睡,谁都没有听到动静。
伏缨一身黑衣服,鞋底又加了软垫,落地时比狸猫还轻,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闯入有人的屋子,且若是被发现,屋内的人只要吆喝一声,恐怕自己就要陷入重围,乃是十分惊险之事,没有足够的胆子,绝不敢做出这种行为,而伏缨的胆子则是经过范萦怀的训练,再加上这几年不知进入过多少户人家,早练得不知害怕为何物。
是夜星月晦暗,星月晦暗对伏缨来说既有好处又有坏处,好处就是他不容易被人发现,就算床上的人起来小解,伏缨因为穿着一身黑衣,只要一动不动地躲在阴暗处,他们未必能够发觉,坏处则是他不容易为人发现行迹,可是也不利於他搜寻名册。
伏缨首先将挂在床边椅背上军官的衣服里外仔细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些银票和别的东西,却没有一本书册样的东西,看来名册并没有放在衣服里。
接着,伏缨在屋内仔细搜寻,这间屋子陈设简单,也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两个大木箱子叠放在一起,木箱子既能用来当桌子,也能用来做柜子,这里面应当放着替换的衣物,军官的私藏等等,而名册多半就在木箱子里。
趁着两人睡得沉,伏缨打开了上面的那口大箱子,然后摸黑伸手进去摸索,箱子虽大,里面却没有多少东西,箱子半空着,只有一些衣服和珠玉铜牌之类的东西,可是依旧没有名册的踪影,而下面那口箱子多半不会放着名册,因为要打开下面的箱子,就要将上面的箱子挪去,名册乃是常用之物,放在下面的箱子里,拿取都十分不便。
伏缨寻思,难道名册不在这里,那会在什么地方?卫所有军务时,都会到一间作为指挥之地的房间中商讨军情,难道名册会放在那里?可是那里乃是很多人进出之所,李英泰也不会这么冒失地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
就在伏缨百思不得其解时,床上沉睡着的两人忽然发出了一些动静,隐约是男子觉得有些头疼,让女人去给他倒水。
趁着两人还没下床时,伏缨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好躲藏之处,他大着胆子,将箱子掀开,人轻轻躲进了箱子,然后用手托着箱子盖缓缓放下,只留出一道缝隙。
箱子里面并没有多大,伏缨提运内力,展开缩骨功,躲在箱子里竟还有余裕。
他刚刚多好,就听到那名女子起床的声音,男子吃醉了酒的干呕声,脚步走动声,倒水声,喝水声,呕吐声……
一股带着酒味的让伏缨感到恶心的味道传来,伏缨竭力忍耐,那名青楼女子却并没有嫌弃,显然她是经历惯了的,她从门后拿起一个扫把和一个簸箕,来到屋外扫了些土,回来用土将男人呕吐物盖住,再扫走倒掉,等她忙完回来后,男人已经打着鼾睡去。
令伏缨感到心中发苦的话传来,是这名女子在喊男子:“同知大人,同知大人……”
睡着的男子如同死猪一般没有反应,伏缨却有苦难言,原来此人并非李英泰指挥使,而是比指挥使低一级的指挥同知。
伏缨辛苦了半晚,却找错了人,此刻还狼狈地躲在木箱子里,他心中只感到一阵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