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chapter 141

在招娣之后， 宋芳和孟轲其实还生了两个孩子， 那是两个女孩， 只是生下来之后发现是女孩子， 就被放在马桶里给溺死了。

宋芳已经不记得那两个孩子的样子了， 只记得生下来的时候， 两个孩子粉粉的一团， 身上的皮肤都是皱巴巴的，看上去丑得不行。

那两个孩子还没睁开眼，就被孟母拿到粪水桶里溺死了。宋芳再看见的时候，就是她们被溺死之后，浮肿惨白的样子。

再后来， 孟母拿着布包裹着孩子， 把他们丢在了山涧里，她们的屍骨大概被山间的野兽给吃了吧。

「你怎么突然提起那两个孩子？」孟轲问道。

宋芳看着他，问：「你不觉得，妈死去时候的样子， 和她们两死的时候的样子， 有些像吗？」

当看见孟母的死态之时，她脑海里不期然的就想起了那两个孩子被溺死之后的样子。

她们是被溺死在马桶里的，那马桶里装满了尿液粪水，被淹死之后， 她们身上全是那股臭味，臭得让人想要作呕，就和孟母死之时， 屋里所飘着的那股味一模一样。

被溺死之后，她们的身体就变得发涨发白，透着一种浮肿来，就和孟母死之时的样子有些相似，整个人就像是发张的白面馒头一样。

「……」

孟轲和孟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孟轲扯了扯唇，心慌意乱的，说道：「都是被水溺死的，死状看起来当然像啊……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胡思乱想。」宋芳尖声说道，她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还是使了劲的那种，直接扯下来一把头发，她自己看起来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疼的样子。

她说：「那个缠着我们的那张鬼脸，一半边脸浮肿发白，看起来像不像是人被溺死之后，被水泡发白的样子？而且，你注意到了没有，他们的皮肤皱巴巴的，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那样……」

那两个孩子，她根本已经不记得了，一点记忆都没有了。所以在看见那张鬼脸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往这方面上联系。可是现在一联上了，她就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是不是那两个孩子死了之后来找我们了？」她轻声问。

孟轲大声说道：「肯定不是，如果真是那两个孩子，她们死的时候怎么不来找我们？现在都已经过去四五年了，都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是她们？」

刚开始他说着还觉得有些心虚，但是越说，他越觉得有道理。那两孩子都死了这么久了，要做什么，早就做了，肯定不是他们的。

「那妈的死，又怎么说？」宋芳问。

孟轲说：「员警不是说她是被人害死的吗，而且还是被水淹死的。你放心吧，肯定没事的，员警应该很快就能把凶手给找到的了，你放心吧……」

他连说了两个放心，似乎是在安慰宋芳，但是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而被他所托希望的警察局这边，却是气氛凝重。他们春来镇只是一个小镇子，平时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如今碰上命案，他们也有些拿不准，只得把案子转交到了县里。

很快的，县里的员警们就赶来了。

法医验过孟母的屍体，得出了是被溺死的结论，她的腹腔之中全是水。更准确来说，不是水，而是尿液，应该是被稀释过的尿液。

负责这场案子的杨警官伸手捂住鼻子，说道：「难怪我闻到一股尿骚味了。」

他琢磨了一下，猜测道：「难道死者是淹死在乡下人家的粪坑里的？」

但是很快的，他自己就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淹死在粪坑里的，她身上不应该这么干净。」

法医道：「死者死的时候似乎进行过剧烈的奔跑，而且还很恐惧。」

死者的一张脸被泡得发肿发胀，但是你仍然可以看出她脸上的恐惧来。她大大的睁着眼，脸上的表情扭曲而惊恐，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十分害怕的东西。

「……而且。」法医顿了顿，道：「死者死亡的时间，应该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

可是距离孟家人上一次看她，时间明明不超过十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在昨夜，孟家人还和死者说过话，吃了饭。

再怎么算，这个时间也不会是二十四个小时。

「会不会是你验错了啊？」杨警官问。

法医冷笑，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你这是对我的职业的侮辱。」

杨警官：「……」

思考不出什么来，杨警官们便打算去孟家看看。

对於他们的到来，孟家人自然是十分欢迎的，他们自然是希望员警能尽快破案的。

杨警官去看了当时发现孟母的地方，也就是她和孟父卧室的马桶那里。

已经过去两天了，这角落里的那股尿骚味似乎更加浓了，整个屋子都是这股奇怪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有人道：「你家怎么也不把屋子敞一敞、吹吹风啊，这也太丑了吧。」

闻言，宋芳苦笑道：「我们自然是敞过了，不过并没有什么用。」

明明前后的门都打开了，可是这股臭味却是越来越浓，现在一走近这屋里，整个人几乎就被这股臭味给包满了。

杨警官询问了一下孟家人当时发现孟母屍体之时的情况，孟轲说道：「当时我妈就在马桶这，上半身都栽进了马桶里，身下全是水。」

杨警官捂着鼻子走过去，越靠近马桶那边，他就感觉空气中的臭味越浓，而且还有种十分潮湿的感觉，甚至有种发霉的味道。

他蹲在马桶边上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马桶。这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木制马桶，大概到他膝盖这么高，里边还有浅浅的一层……水？

可能是水，不过很大可能是稀释过的尿液？

杨警官觉得，很大可能是后者。

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杨警官又问了一些孟家人有关於孟母死之前的事情，譬如她有没有和人结怨结仇，昨夜去哪了之类的。

只是可惜，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看上去，孟母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还是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死法。

离开的时候，杨警官注意到了有个孩子站在门口那里看他，她只露出了右边的脸来，这右边的半张脸浮肿发白，就像是在水中浸泡很久了的样子一样。

她用一只猩红的眼睛在看着，眼中带着一股浓烈的恶意。

杨警官顿时悚然，只是等他再定睛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女孩的脸颊哪里是发涨发白啊，分明就是很正常的样子。

难道是被这案子搅得都产生幻觉了……

杨警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注意到他的目光，孟轲扭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扒在门口那里的招娣，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道：「那是我女儿招娣。」

招娣？

听到这个名字，杨警官忍不住挑了挑眉——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给孩子取名「招娣」的？

不过人家给女儿取什么名字，他这外人也管不着。因此杨警官只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并没有说什么。

从孟家出来之后，杨警官并没有离开离开大河村，而是去了孟家的隔壁，何静他们家，询问一些有关孟母的事情。

何静给他们倒了一杯水，努力想了一下，摇头道：「孟阿姨最近并没有和人结仇。」

在何静这里，员警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这也在杨警官的意料之中，因此也没有怎么失望。

只是不知道为何，杨警官突然想起了招娣那个孩子，他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随口问道：「对了，孟家有个叫招娣的孩子，你们知道吧？」

「招娣？」何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当即有些紧张了起来，犹豫问道：「招娣怎么了？」

杨警官笑了一下，道：「没事，就是刚刚看见了那个孩子。」

他身后的一个女性员警工作人员说道：「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给女儿取名招娣的，这是有多想生儿子啊？」

闻言，何静扯了扯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婆婆就不一样了，她婆婆翻了个白眼，道：「孟家人就这样，一直就重男轻女，把女儿当草，男儿当宝。宋芳在招娣之后还生了两个女儿了，可是都被他家给溺死了，简直就是造孽。」

「溺死了？」员警们大惊。

何静婆婆点头，道：「可不是，这家人也真下得去手，那两个孩子被按在马桶里溺死的，她把孩子丢上山的时候我看见了，唉……真是可惜了。」

「马桶里溺死的？」杨警官却把握住了一个重点，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又是「马桶」，那两个孩子是被溺死在马桶里的，而孟母的屍体，发现的时候也是在马桶里，一副溺死在马桶里的样子。

何静婆婆道：「是啊，怎么了嘛？」

杨警官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因为孩子是女孩，就选择溺死孩子。」

说到这，何静婆婆也忍不住叹气，说道：「可不是嘛，所以啊，我说孟家那些人简直就不是人。我看啊，他家人冲早要遭报应的。」

遭报应？

那么现在孟母的死，那是不是就是遭了报应？

杨警官忍不住这么想。

……

杨警官们为了孟母的案子东奔西走的，可是他们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孟家又死了一个人。

这一次死的是孟父，他的死状和孟母一模一样，被发现的时候上半身几乎全部栽在马桶里边，马桶里还有一大半的水，他的脑袋几乎全部淹没在了水中。

他的这个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被人按着头溺死在马桶里的。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衣裳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水。

杨警官观察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

「你们往马桶里加水了？」他指着马桶问。

闻言，孟轲和宋芳的表情都有些茫然，他们摇了摇头，道：「自从我妈死后，这个房间就再没有人进来了，我爸也不在这里边住了。」

而这马桶，也没有人去管，更别说往里加水了。

「……那这马桶里的水是哪里来的？」杨警官皱眉问。

他上次来的时候，这马桶里的水只有浅浅的一层，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被蒸发掉。可是现在这马桶里的水，竟然又有了半桶。

杨警官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是那两个孩子来报仇了，肯定是他们！」宋芳大声说道，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似乎是恐惧到了极点。

闻言，杨警官顿时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宋小姐是知道什么吗？」

听他询问，宋芳立刻飞快的说道：「我知道的，是那两个孩子回来了，因为我们把她们给溺死了，所以她们来报仇了。」

「你在胡说什么，龙道长不是说了吗，缠着我们的只是一股怨念而已，根本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孟轲有些烦躁的说道。

宋芳却是使劲的摇头，问道：「如果真的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那爸妈又是怎么死的？他们肯定是被她们给害死的！」

「……」

孟轲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杨警官皱眉，问道：「宋小姐嘴里的她们，是谁？」

闻言，孟轲脸上立刻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有些敷衍的道：「没有谁，你别听她乱说，她这是被我爸妈的死给刺激到了。」

宋芳有些激动的大声道：「我没有胡说，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宋芳！」孟轲沉声叫了一声。

宋芳赤红着眼睛瞪着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下也是一片青黑之色。可以看出来，她这段时间一点都没睡好，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焦躁易怒的情绪里。

杨警官思忖着，扭过头来，又看见了那个叫做招娣的女孩子。

她站在卧室门口那里看着他们，一双眼漆黑如墨，眼中似乎还带着几丝猩红来，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这是一个阴沉沉的孩子。

杨警官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孩子，他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种发毛悚然的感觉。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那个孩子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了。

……

离开的时候，跟在杨警官身后的女员警有些可怜的说道：「你们看见那个叫做招娣的孩子没有？那孩子瘦成那个样子，看起来可真可怜。」

经过调查，他们也算知道孟家的情况了，这是一个重男轻女很严重的家庭。大河村的村民们提起他们的时候，语气都是有些不屑的。

其实这种情况，在以前并不少见，尤其是乡下地方。只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大家的观念也产生了改变，大河村的人也有重男轻女的，但是谁家也没有孟家这样的，因为是女娃就将孩子给溺死的。

从孟家家里出来，杨警官看见那个叫做招娣的孩子站在门口，和孟家的邻居，那个叫做何静的女人在说话。

何静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而招娣，一反其他人所看见的阴沉沉的样子，还对何静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来。

何静摸了摸她的脸，只觉得手下的皮肤冰冷得让人觉得有些刺骨了，她索性双手直接捂住孩子的脸，柔声问道：「……招娣，你做婶婶的孩子，好不好啊？」

招娣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何静对她笑了一下，说道：「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下，以后你做我们的女儿好不好啊？」

说到这，她有些高兴的道：「你叔叔已经去跟你爸爸说了，只要他答应，就可以把你过继成为我的女儿……对了，我还给你买了小裙子，来！你跟我过来！」

她拉着招娣走进自家屋里去，招娣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张惨白的小脸上浮现出几丝红晕来，漆黑的眼睛里也冒出了光来。

宛若死水翻涌着，她整个人，就像是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杨警官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想法来。

如果能成为这位何小姐的女儿，对於这个叫做招娣的孩子来说，大概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