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后,胡青,丹逻,接着这个机会已经鱼贯通过传送法阵。
短暂的硝烟过后,法阵前徒留一片狼借。骤然闯阵的敌人一个都没被拦住,全穿过国师留下的法阵,去到了南溟。
“这下怎么办?我们也跟进去吗?”窕风喘息着用胳膊撑着膝盖,一身羽毛凌乱,头脸熏得焦黑。
“渡朔看起来,好像过得不错。”犀渠答非所问地回答了一句。
“你还有心情管他好不好。这一回等主人回来,你我的责罚可少不了。”
……
妙道潜入冰冷的海水中,幽蓝的水面之下,不再似人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先时,阳光还能透过水面,在视线内形成奇怪的光影,耳边响着连绵细密的嗡鸣,偶尔有好奇的小鱼,想要靠近妙道那发出腐朽气味的身躯。
水灵珠发出微弱的光,让一个人类得以在深海中呼吸自如,不惧巨大的海压,可以无限制地潜入海底的最深之处。
妙道知道自己还要在这无底的深渊中下潜很久,或许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抵达他筹谋多年的目的地,那里有他唯一的朋友。
渐渐的,这里的世界变得越发幽暗冰冷,连最微弱的光线也被吞没。声音也渐渐消弭,一种悠远而古老的低鸣从最黑暗的深处浮起,时不时撩过妙道的心头。
在这样黑暗而诡秘的海水中,不断下坠,他的耳边又渐渐嘈杂起来,
“太厉害了,我们顶不住!”
“我们错了,就不该到九尾狐的巢穴来。”
刺耳的喊叫声响彻在脑海中,他的身躯明明在海水中缓缓下沉,却仿佛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肩头推了一把。
“师弟,快走,你先走!”师兄持着剑一把将他从妖狐的利爪下推开。
妙道在混乱中爬起身来,到处都是火与血,天空黑沉沉的像是这深沉的大海一般。恐怖的魔物从高空伸下巨大的利爪,刚刚推开他的那位师兄被魔物抓在手中,高高举上天空。
妙道呆滞地仰头看着,只看见师兄在空中拚命挣扎的双腿,然后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盖住了他的头脸。
不知道谁拉着他拚命的向后跑,跌宕起伏的视线里,他看见了地狱。那昨天明明还凑在一起吃饭的师兄师姐们,就那样轻易地被拍死在悬崖上,被碾碎的魔爪下。
从此往后,他的人生就像这深海一般只剩下无边的浓黑。
水灵珠淡淡的光芒从胸口透了出来,驱散了一点点的黑暗。
是的,他的世界里也曾出现过一点的微光。那
是在那棵梨树下,有人背着刺眼的阳光,递给他一颗黄澄澄的秋梨。
“别那样沮丧,现在是秋天,收获的季节,应该让自己高兴点了。”那个浅笑着向他伸过手来,仿佛这个世间真的不存在任何烦恼。
从此以后,那座小小的庭院,那位坐下梧桐树下的朋友,便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
妙道其实不喜欢余摇这样的人,他这样悠闲淡然的性格会消磨了自己心中的杀意。而杀戮和仇恨已经是他唯一活下的动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伤痕累累,支撑不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拖着残破的身躯来到那个庭院。
只要他推开门。
朋友总会在榕树下转过身来,对他说,“阿妙,你来了。”
他们在树下石桌上,切磋术法,探讨修行中疑难之事。树冠中偶尔会有一只白羽红冠的大鸟探出头来,
“阳光这么好,不用来睡觉,又和这个人类磋磨无聊的事。”那只使徒公然抱怨一句。
“先生先生,我可以把这个吃掉吗?”一只毫无法力的松鼠抱着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坚果,打断了他们重要的话题。
然而余摇总是很温和地迁就他的使徒,“可以的,不要一口气吃得太多,仔细晚上会闹肚子。”
“阿摇,我饿了,去山里捕猎。”低沉的声音从地底响起。
“去吧,犀渠。小心一点。”
“阿妙好些天没来了,晚上烫两壶秋月白,再炒一点花生,你们俩好好喝一杯。”说这话的是余摇的妻子。
妙道起身行礼:“劳烦嫂子。”
一面厌恶着这样的热闹,一面又忍不住的想要接近。
直到他修行多年,终有所成。於是闯入里界,寻觅九尾狐妖涂山报仇雪恨。
那一次,他发现自己错估了对手,他还远远不是那只妖王的对手。
不仅错误估计了对手,他还错误估计了自己的朋友。
成群的妖魔们追得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余摇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在他人生中唯一给过温暖和光明的朋友,化身为一只漆黑而巨大的魔物。
相比起血海仇深的涂山,妙道觉得自己更加憎恨的是余摇。如果没有余摇的出现,他的人生只要专注於单一的杀戮和憎恨,或者不至於像是如今这样,纠结,痛苦,永远摆脱不了的孤独和苦闷。
他甚至用尽手段,让自己契约众多的使徒。他住在人间最为热闹繁华的都城,身边围绕着众多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使徒。
但依旧没有半点作用,仙乐宫内冰凉又寂静,远没有半分那座小院中的热闹。
一只水母般的巨大魔物,张开半透明的裙摆,想要将妙道吞噬下去。
妙道扯下束住双目的缎带,空洞的眼眶中冒出浓浓的黑烟,柔软的水母很快在海中变得僵硬,乌黑,最终碎裂成碎片,向着深海沉默。
不要紧的,一切终将过去。拿了余摇的金丹,炼成永生之药,杀死涂山,我就将得到解脱,不再活得这样痛苦。
他终於落到了海底,在这样的海洋深处,是一片生命的荒漠,没有妖魔,没有游鱼,甚至连最顽强的水藻都不见踪迹。
只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
远远看去,黑沉沉的山丘仿佛一只大鱼,平静地躺在深海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