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错愕地抬起头,残留泪水的眼睛清澈纯净,心事一览无余。
明惠帝见了,微微皱眉,今晚第一次展露了几分帝王的威严,“难不成你以为我,没想给你名分?”不然她怎会因为听到“进宫”震惊无比?
念头一起,明惠帝马上明白她为何哭了。明惠帝向来自诩明君,此时竟然被自己第一次动心的女人臆想成仗势欺人、玩弄女人的昏君,一片真情被曲解,明惠帝脸色越发阴沉,正要训斥两句,却见眼前的姑娘再次低下脑袋,红唇轻抿,小手不安地攥着袖子。
明惠帝登时没了脾气,况且他又不傻,真把人吓到了,还怎么哄她答应?
想想也怪自己没有说清楚,明惠帝咳了咳,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阿筠,朕会封你为容妃,风风光光地接你进宫。朕知道你单纯柔弱,朕会护你周全,你在姚家受过的委屈,朕不会让你再受第二遍。你父亲那边,朕会想办法劝服他,只希望阿筠给我机会,令尊问起时,你别拒不答应,否则朕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把握从令尊手里抢人。”
前面语气郑重温柔,后面又变得轻佻起来。
陆筠睫毛乱颤,心里也如湖面被风吹乱。先前怕他仗势欺人,怕自己沦为世人不耻的那种外室妇人,但现在,明惠帝竟然要接她进宫,连封号都想好了,陆筠不由地无措起来。
“倘若你还是不愿意,那必须给朕一个能让朕接受的理由。”明惠帝知道她对自己没有什么感情,最多有些好感,因为他容貌生出的好感,所以他决定换个法子,先一一击碎她拒绝的理由。
这也是对付优柔寡断之人最有用的计策。明惠帝不会重用优柔寡断的臣子,但他喜欢陆筠的柔,她柔弱心软,他才有可乘之机。
陆筠,还是不想进宫。
她小时候被人嘲笑过是村姑之女,虽然父亲替她报复了回去,又一再强调她身份并不比任何人低,但她就是忘不掉那些坏姑娘嘲讽的眼神,无法自在地与名门贵女、权贵夫人们相处,总觉得那些人当面夸她,她一转身,她们就会小声嘲笑。
权贵之家都不想去做客,更何况住着天底下最贵之人的皇宫。
但她不能嫌弃皇宫,陆筠低着头,努力贬低自己:“我,我配不上……”
“汉武帝母王氏抛夫弃女再伺景帝,唐杨贵妃曾伺玄宗父子,你是堂堂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因夫家苛待才毅然决裂,清清白白,哪里不如她们二人?”借着身影遮掩,明惠帝握住她左手,“阿筠,朕只问你愿不愿意给朕照顾你的机会,其他琐事朕会解决,不必你忧心。”
陆筠挣开他手,因为男人离得太近,她忍不住后退两步。一个理由被他破解了,陆筠试着找第二个,“就算有前例,但名声都有微暇……”
“朕活着,没人敢非议,朕去了,他人非议朕也听不见。”明惠帝再次打断她,目光如火,不容她退缩。他自然在乎名声,但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娶,终生抱憾,当皇上又有何趣味?且纵观史书,哪个明君没有些风流韵事?便是没有,野史也会杜撰两个,他就没见过没有任何“污点”的明君。
她后退,他追上来,陆筠只觉得他仿佛变成了一条狼,她不乖乖答应给他吃,他不扑杀撕咬,却也不放弃,穷追不舍。陆筠努力搜刮自己的缺点,可他不在乎她嫁过人,不在乎世俗指点,那,她就只剩一个……
“想说你子嗣困难?”眼看她嘴唇翕动,明惠帝忽然一笑,替她说了出来。
这辈子最大的伤痛被人提及,陆筠不慌了,也不乱了,只剩黯然。
“阿筠,朕想跟你打一个赌。”明惠帝握紧她手,幽幽地道。
陆筠眼帘动了动,目光从河边移到了他胸口。
吸引了她的好奇,明惠帝上前半步,俯首在她耳边道:“就赌朕能让你怀上孩子。你先答应做朕的容妃,日后朕赢了,你安安心心地替朕生儿育女,朕输了,便……”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朵上,说的又是引人遐思的话,他才开口陆筠就想退开,无奈被他紧紧攥着手,等他说完,陆筠无法控制地又想知道,他后面故意保留的是什么。
就在她暗暗等待时,比武台上忽然传来锣鼓声,刚刚那轮比试结束了。
明惠帝倏然松开她,转身,见廖守护着崇哥儿赶过来了,再看看低着脑袋不知在害羞还是委屈的姑娘,明惠帝无奈道:“罢了,咱们换个赌法,就赌一会儿在台上的比试,若你我一组,你赢了比试,今晚就当没有见过,但如果我赢了,你必须听我安排。”
陆筠扫眼围在比武台周围的百姓,小声求他,“你们去吧,我……”
“两个赌法,朕命你必须选一个。”明惠帝一改先前温柔的语气,冷声道。
他摆皇帝的架子,陆筠瞬间无话可说,咬咬唇,认命地随他走向比武台。算上他们三个,一共十人,要在台上抽签分组,往台上走的时候,陆筠忽然又冒出希望,如果她抽到跟别人一组,是不是就不用跟明惠帝比了?
可惜她不知道,宋氏灯楼的东家,弃官继承制灯祖业前,曾是……明惠帝深深倚重的心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