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风看出来许新正似乎在暗示他什么,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只不过古墓中神识被压制难以传音,不好询问。
但张清风也老老实实闭嘴了,没再继续与他辩驳。
走在前面的苗国师并没有在意他们在背后的小动作,只是浅笑一声,她看得出来许新正在担心她杀人灭口, 说的话难免有意顺着她。
许新正却快步上前,继续说道:“国师,所谓妖族,说白了无非也是修行者。九州修行以修身养性为正道,以血祭血食为魔道,妖族修行何尝不是如此?食人者,妖气浑浊, 入魔道, 难成大道!唯有启灵智、服开化、攒功德、心系天下苍生者, 可修成人形,可飞升成仙!”
苗国师笑道:“你这少年郎说得头头是道,妖族之修行你又能懂多少?什么食人者妖气浑浊?什么唯有启灵智、服开化、攒功德、心系天下苍生者,可修成人形?天下名门正派修士以斩妖除魔为功德,难道妖族想修成人形也要斩妖除魔积攒功德?”
许新正摇头道:“圣人之教诲,是以惩奸除恶攒功德,却有自私自利者曲解成了斩妖除魔攒功德,使得天下人以为妖族皆为恶,人族皆为善,善除恶,天道也!可事实真是如此吗?有妖天生是妖,却心地善良,救苦救难;有人天生是人,却心肠恶毒,鱼肉同族!千百年来九州修行者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只知杀妖族杀妖族, 所以攒不下什么功德, 所以无人飞升!”
张清风听得直翻白眼,他一个七品武夫居然敢在这儿教一品术师怎么飞升?真就修为不行嘴来凑?
许新正又接着侃侃而谈道:“这些自私自利之徒所求是攒功德吗?无非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去杀妖取丹,去俘获妖兽,去获取高额私利罢了。就说国师那五品貔兽,曾在东越府卖出二十七万两的高价,足以让很多修士趋之若鹜!而这些利益最后都到了谁手中?世家大族!高喊斩妖除魔的是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的是他们,但与妖族拚死拚活的有几个是他们嫡亲子弟?”
“所以,今日七星门的修行者们觉醒了,反抗了,开始明辨是非黑白,开始行天地大道!”
“而妖族内部何尝不是如此?当年百越南疆众妖国,亦有世家大族驱使底层妖族去袭扰百姓,为其掠夺资源,行径与人族世家何异?”
苗国师笑道:“怎么,你要将忽悠修行者那套也用在妖族身上?”
许新正板着脸答道:“我这是言明利害,怎能说是忽悠?既然要一视同仁,那么人族修行者能用的理论, 在妖族身上同样适用!”
苗国师摇头道:“抛开正邪不谈, 人与妖终究不一样。”
许新正辩驳道:“有什么不一样?在我看来,妖族也不过是九州一支原住民罢了, 既然是原住民,便理应享有身为这块土地主人的权利!就说北方胡人,自古便不安分,中原强则俯首称臣,中原弱则南下劫掠,可最终不也并入大淮?北方草原亦是我大淮之领土,北方胡人亦是我大淮之百姓,如今胡人铁骑也在与西北铁骑一起并肩作战,抵御外辱!上溯三百年,胡人与妖族有何异?难道胡人与中原的恩怨就比妖族浅吗?名门正派都说妖吃人,可上溯五百年,胡人尚称中原百姓两脚羊,也吃人!上溯三千年,我中原亦有烹人而食之记载!乃至今日,食肉者所食之肉,何尝不是百姓血肉?”
“说到底,不是胡人吃人,是胡人的食肉者吃人!他们不止吃中原百姓,便是同根同源的族人难道就不受他们盘剥,不受他们鱼肉?”
“同理,妖族内部便都是食肉者么?妖族不也分三六九等?哪代妖王没有鱼肉过妖族?”
“好比两户牧民皆养羊,皆惦记对方的羊,便与自家的羊怒斥对方吃羊,对方是妖怪,是蛮夷,是邪恶的一方!等到两边的羊斗得头破血流,再上去啃食血肉,分些肉末蛊惑本该温良吃草的羊继续嗜血残杀,继续相互仇视!呵呵呵,这算什么?”
“九州公社主张天下为公,号召全天下劳苦大众联合起来!便是要使天下各族百姓觉醒、开化,不再受食肉者私利蛊惑,不再自相残杀,任人鱼肉。其中,自当也有妖族!若国师不信,我愿与国师再立赌约!”
“哦?”苗国师闻言不由挑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问道:“赌什么?”
许新正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就赌百年之后的九州,必定会证明我今日之观点!天下为公,不负九州,不负黎民,亦不负妖族!”
苗国师心神莫名一颤,与他对视良久不语。
上一次赌约,许新正与她赌三年之期,赌找到三个志同道合之人;
而这一次赌约,许新正与她立百年之约,赌九州山河重塑!
见她不语,许新正看一眼身旁的张清风,笑道:“人族寿命有限,我们这一代人或许看不到那一天,但妖族可以。若百年之后国师还在,定能亲眼看到!若我赢了,请国师护着九州公社与黎民百姓继续走下去;若我输了,任凭国师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