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屈归灵阴冷地道:“论起来你已经占足便宜了,沈鹰艳,先不说以你的身份、威望、技艺,无一能与我相比,单只为人的节义同操守而言,你亦等而言下之,不值一提,拿你的命换我的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沈鹰艳又羞又恼地叫嚣:“这是你的看法,我并不觉得比你低微,丝毫也不觉得!”
叹息一声,屈归灵道:“时辰就快到了,尚有什么可争执?是非成败转头空,我能认命,沈鹰艳,你也就憋一口气,跟着垫底吧。”
双手扯着头发,沈鹰艳恐惧地呻吟:“不,我不要死,我不要陪你死,我还要活下去,我还没有活够啊……”
屈归灵的内腑已开始不规律地偶而翻腾收缩,呼吸的气息也有了灼热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阴阳两分,就在不远!
缓缓站立起来,他抬眼望天,彷佛是在端详将要攀乘天上哪一朵云彩:“你原可以不死的,沈鹰艳,没有人希望你死,你的生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鹰艳咬着嘴唇,俏润的鼻翼急速翕合,她的双目直愣愣地凝瞪不动,胸前起伏剧烈,两手时松时握,好像正在和什么无形的禁制挣扎抗争,显得相当痛苦。
屈归灵闲散地道:“多想想吧,你尚年轻,有你绮丽的人生,美好的未来,说不定会遇上一个深爱着你的男人,替他生下一大群乖巧的孩子,共组一个甜蜜的家庭……
当有一天,你们鬓发已霜,全家围炉共话的辰光,回想今日,便恍同南柯一梦了……“
沈鹰艳没有说话,深深垂下头去,双肩却不停地耸动着。
屈归灵又感慨地道:“人间世上,会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终生的幸福、期冀的远景来得真切重要?金银财宝只是一堆冰冷的陪衬物,没有知觉、没有思想、没有情感,仅是利用它的流通价值,带给人於奢侈之后更加深沉的空虚罢了,而名欲之念尤不确实,古今以还,除了建有千秋功业的圣贤君皇,尚有几许人留传后世?保住生命,享受生命,才是最及时的打算,人活着,为自己找苦恼,就未免太不值了……”
迅速抬起头来,沈鹰艳极为冷锐地注视屈归灵,形容古怪而果决:“姓屈的,一向只知道你武功强,手段狠,却不晓得你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口才,真是舌灿莲花,玄妙无尽——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字字句句都触进了我的心底!”
屈归灵平静地道:“现在,你大概有了决定?”
用力点头,沈鹰艳道:“有了,我决定不要陪你死。”
屈归灵悠然道:“所以?”
沈鹰艳无可奈何地道:“所以只有设法使你也不要死。”
上下打量着沈鹰艳,屈归灵微带笑意地道:“这是个非常适当的决定,不过,你身无寸缕,聊以遮体的这件外衣也是我的,我不大容易猜测到你能把解药藏在何处。”
沈鹰艳拂开长发,露出双耳戴着的两粒珍珠耳坠,珠色呈现着莹亮的银白,大小有如小指甲,她伸手旋下珠坠,拈在两指问:“珠子里面是中空的,藏得有解药,只要服用半粒珠子的容量,就可祛毒保安——”
说着话,她小心翼翼的将珠子转开,珍珠的顶端原来还有个特制的隐入式螺盖,其小其巧仅若绿豆,要不是十指尖尖,手法细致,换了个粗手大脚的男人,还真叫没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