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的体形十分高大,手中执着一柄粗重的“方便铲”,圆颅大耳,高额隆准,生像异常威猛,看上去,没有多少出家人应有的飘逸出尘之气,倒带着相当浓烈的霸势。
屈归灵不由暗自加了戒备,因为这个和尚的出现方式,业已表达了一项警兆——以屈归灵所具有的感应力来说,在这么接近的距离里,他竟然不会察觉和尚是什么时候走上土岗的!
任雪绮目注土岗上挺立的僧人,形容间流露着恁般的虔敬与崇仰,似乎僧人便是她全心全意的生命寄托,令人感受到她那股抑制着自己膜拜下去的冲动……
那和尚,会是谁呢?
江桦面向土岗,上身微躬,以极为尊敬的口吻朗声发话:“飞鸥师父,到底还得劳你的法驾——”
和尚往前跨出一步——仅只一步,人已从土岗上飘然而下,好像他识得缩地之术一样,一步踏落,身子已来在四丈多外!
江桦的一声“飞鸥师父”,立时替屈归灵在脑中所蕴藏的丰杂见闻间检出来了一条索引,顺着索引追忆下去,他很快就想起了这“飞鸥师父”的出身来历,这一想起,不禁令他心底又泛愁叹!
真是此时何时、此地何地?鬼差神使也不该这么凑巧,偏偏在临到家门的节骨眼上再遭遇如此一尊难惹难缠的双面菩萨!
悄悄靠近了屈归灵,何如霞放低嗓门,形色上难免惊疑不定的轻轻询问着:“屈先生,这个和尚是何方神圣?瞧两口子,竟当做菩萨供了……”
舐舐嘴唇,屈归灵低声道:“你先别急,二姑娘,沉住气,凡事有我顶在前面,没什么要紧——”
何如霞已惊觉到情况不大佳妙,她焦急的扯扯屈归灵衣角,凑得更近:“瞧你像有点紧张?屈先生,这和尚是什么来历,你还没有告诉我!”
不等屈归灵回答,那僧人已单掌问讯当胸,声如洪钟大吕,余响不绝:“老衲飞鸥,少林嵩山第十二代弃徒,如今浪迹空门,徜徉方外,做一个佛俗之间的引渡人,暇时么,亦不免红尘走走,管点人世杂务,有如眼前便是了。”
何如霞虽不明白这“飞鸥和尚”是个什么轻重角色,但光看人家的气宇举止,再瞧江桦夫妇对他的恭顺之态,料想决非等闲之辈,和尚主动答话,她先是怔窒片歇,却又马上有了气:“大和尚,你一个出家人,正该找处深寺古庙,清清静静念佛修心才是,怎的却六根不净,跑到这里管起江湖闲事来了?”
飞鸥和尚淡淡一笑道:“入世即为出世,我佛慈悲,容得人动心不动,人间不平,总该管得!”
何如霞怒道:“何谓不平?你是替他们两口子不平,还是为我们不平?”
赶紧拉了何如霞一把,屈归灵上前一步,半挡在这位何二小姐身前,而他表面上沉稳如故,实则捏了两手心的冷汗!
飞鸥和尚又笑了,笑得不带一点出家人的空灵味道,笑中竟有着隐隐的血腥气息。
江桦夫妻也跟着在笑,那种笑,要说没有幸灾乐祸的成份,谁也不信,他们两口子好像一直就希望能有这个场面出现,越能早早激怒大和尚越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