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风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嗓音也有些发沙:“他们倒不是瞎行动,两口子第二次伏击屈归灵的时候,乃是有备而去,请得有帮手,而且是十分够份量的一位帮手。”
“哦”了一声,沙无恨道:“请的是谁?”
魏张风道:“飞鸥和尚。”
眉梢扬起,沙无恨吃惊的道:“请的是飞鸥和尚?这样说来,连‘飞鸥和尚’也未能敌过屈归灵?”
魏长风沉重的道:“和尚不但栽了跟斗,听说这跟斗还栽得不轻,屈归灵用剑伤了他的尾椎骨,将来能否活动自如,大有疑问,我看情况不很乐观……”
沙无恨叹息着道:“想那飞鸥和尚,出身少林,功力何等深厚精纯?却把半世英名坏在屈某人手中,他这口气恐怕再怎么咽也咽不下!”
魏长风的遗憾挂在脸上,戚戚然道:“要是大和尚不负伤,倒是一位极佳的帮手,各方面都派得上用场,而他虽不曾受我亲托,论起来也是为了我们的事遭此磨难,若有机会,希望能和他见见面,略抒感谢之意。”
卫啸插进来道:“见面的机会一定是有的,瓢把子,而且这段过节不会就此拉倒,飞鸥和尚心高气傲,睚眦必报,吃了恁大的亏,绝对不可能隐忍甘服,他冲早都会找到屈归灵结算这笔旧帐!”
手指在鼻梁间轻轻刮过,沙无恨无声的叹了口气,语调平淡的道:
“问题在於,和尚的身子如果养不好,又拿什么东西去报仇?”
半躺在椅子上的“长鞭”卢存敬,突然挣紮着坐直了上身,瞪着双眼,带几分不服的道:“话不是这么说,无恨兄,所谓残而不废,以我打比,断了一条腿,这仇就不能报啦?行动不方便没有关系,还可使这双手,甚且以嘴巴去啃去咬,好歹扯下对方一块人肉来也甘愿!”
连忙拱手,沙无恨陪笑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存敬兄尚请见谅,我只是有话直说,别无他意——”
卢存敬目光沉滞,气色灰暗,他两只手撑扶椅臂,悠悠忽忽的道:“我也不是怪你,无恨兄,人遭遇这等打击,连心胸都不由变窄了,冒犯之处,亦请老兄莫要挂在心上才好,唉……”
魏长风和悦的搭口道:“卢殿主,为了‘铁桨旗’,你业已尽了本份,付出心力,且先养歇着,在伤势未曾痊癒之前,一切都有我们来担待。”
卢存敬好强的道:“不,瓢把子,我还能撑,还能干,我可不是废物,你不能把我闲搁着!”
魏长风黑髯微颤,颇为动容:“卢殿主,就凭你这几句话,这股不屈之志,谁敢说我们‘铁桨旗’心不可用、土气已泯?好,时辰一到,必有你的一份!”
卢存敬大声道:“多谢瓢把子成全!”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个刚刚爬上山巅的旅人,又疲惫的靠回椅上,粗浊的喘息起来。
暗里,“白髯血爪”万沧眼神透着悲悯的瞧向卢存敬,心中不禁为这把老骨头难过——单凭一口气,便挡得住枪林箭雨的凌厉么?
魏长风又开始说话,内容完全是计议下一次攻扑“千帆帮”的细节与步骤,他的嘴唇不停翁张,牙齿的瓷光闪亮,但在万沧和石重看来,竟似是泛着血腥味,映幻着一片赤漓,字字句句,也都若淹没於隐约的鬼哭狼嚎声中了。
船在缓慢的前行,海面风平浪静,水波不兴,但在遥远的天边,却已聚起一抹阴暗的云霾逐渐向四周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