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字旗已经抽调不出人马参战,“玄”字旗的大掌舵“闪刀”姜省非,由於当时受创极重,到如今还躺在榻上养息着,他手下的五名“正护旗手”,也在上次与“铁桨旗”的火拚中折损四员,仅剩下的一个“病狮”秦力,伤得和他一样凄惨,这一旗的兄弟,能保住大旗不倒,已是万幸,如今他们所能做的,仅存放哨巡更的差事而已。
何起涛的贴身近卫“丹心七志士”自则随行,在“千帆帮”此次出击的阵势中,唯一的外援,只有屈归灵,因此,他越觉得肩压沉重,精神也不期然的逐渐紧张起来。
“千帆帮”的四支船队,仍旧由他们所属的四位二掌舵及六十余名“副护旗手”督卫着散泊他方,要等到这场漫天的烽火烧过再驶回来,船队乃是帮口的命脉,安全上的顾虑,是绝对不能疏忽的。
现在,隔着大军出战的日子尚存一天,在若干好手的正面主攻任务下,还精挑了三百名强键勇悍的帮中弟兄作为后援,经日以来,这三百名弟兄秣马厉兵,枕戈待旦,早已亢奋得沉不住气了。
“千帆帮”尽管在全力奋战,呈现於外的面貌却一如往昔,看上去虽然还是防守森严、更鼓不绝,给人的印象只是加强自卫的层次罢了,不像他们有出击的打算,一点也不像。
这种外弛内张的情形,他们要一直维持下去,一直要维持到交锋的那一刻为止,等到“铁桨旗”的人发觉了实况,结果也早就确定了。
生死争斗之前的等待是非常折磨人的,非但寝食难安,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来,人的心里不止是亢奋,还带着无可言喻的焦惶与忧惧,看山不是山,见水不似水,在一切没有了断的辰光,时间便渡得如煎若熬了……
室中寂静悄然,屈归灵对灯独坐,目定定的注视着灯光摇晃,焰蕊伸缩,其实,他眼中什么也不曾看见,脑海里,什么亦不曾去想,他只觉得一片空茫,一片莫名所以的空茫……
预定出动的的时间是明晚起更之际,从这里到“曲堤”的攻击发起点,约莫仅须半个时辰的工夫,也就是说,从出动到接触,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寒光映月、血肉横飞的一刻即将来临——而在那一刻到来的当口,还不知是否确有明月相亲呢。
“千帆帮”业经确悉,“铁桨旗”的船队已从外海驶近离岸不及里许的水面,船队移动的原因非常简单——他们亦是选定同样的日期对“千帆帮”
发动总攻,双方差的仅是时辰有异,“铁桨旗”泊岸集结的辰光定在三更,扑袭的的时间定在拂晓,又是拂晓!
如果把两边拟定攻击的时辰加以印合,便得出一个结论:“铁桨旗”出动登陆的时间,正是“千帆帮”进入埋伏地点准备狙击之后的一个多时辰,假设情况不再发生变化,“铁桨旗”就等於把自己整个送入虎口中了。
形势虽对己方如此有利,但屈归灵却高兴不起来,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更似一场梦魇、一抹魅影——而梦魇中融合着魅影,便这般如幻似真的紧迫着他、郁窒着他,每一触思,甚至连呼吸都滞重了。
是的,“白眉仙翁”孟天复与“一杖独行”山莫古,两个人加起来,正好比一对冤孽——前辈子的冤孽、追魂索命的冤孽!
屈归灵这几天来,一直苦苦思索着这个萦心牵肠的问题,全在於考量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那两个老魔;不错,拚命是最有效的因应之策,症结却在拚上性命能否换来相等的代价,答案若是相背的,则命就拚得可笑与不值了,他不清楚“千帆帮”的首要们有没有在这一层上多做忖度,但直觉里,他认为这乃是他自己的责任和担当,负荷虽然沉重,但他咬着牙关也要肩承下来!
不论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忍受多少的痛苦,就算对“千帆帮”的知遇、对何家姐妹的一点回报吧!尤其何家姐妹,到底是生死缘啊!
想到这里,屈归灵的唇角不由微微抽搐起来,同时,他恍似听到了叩门的剥啄声,声音很轻而且只敲叩了两三下就停了,好像等着进门的那一位,心中也存着几分犹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