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孟天复用他右手的两截断指,轻轻捻动着左边垂挂下来的白眉眉梢,慢吞吞的道:“自我跻身江湖以还,就已经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数十年来,决无更易,这个规矩很简单,任何流我血的人,都必须要拿性命来做赔补,我可以十分自负的说,除了两次意外,其余的没有一个能够违背我所定的规矩,流过我血的人,全都死光了,只有两个人尚未遭到报复,一个在二十年前,便已天涯海角,不知所终;另一个,呃,屈归灵,就是你,但你没有上一位那么侥幸,因为那个王八蛋早已龟缩不出,虽经我多年追寻查访,仍无消息,可是你却正在眼前,结论就是,你死定了!”
屈归灵感受得到孟天复的那股深浓恨意,也体会得出在对方故做从容的言谈里所包含着的愤怒与不甘,他神色肃穆的道:“我不会逃走,更不会躲藏,前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毫无生望,活路要靠自己挣扎奋斗来求取;而你,前辈,也不是主宰生死的神只,你的一句话甚或你的意愿,亦非为别人最后命运的决断!”
孟天复竟连连点头道:“说得好,年轻人,说得好,显然我们都须要来加以证实,是么?”
屈归灵道:“我想这个程序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我们彼此都不能确信对方的估量正确不误。”
这时,“一杖独行”山莫古老疾呼拉着发一声怪笑,阴凄凄的插进来道:“上一次,老孟,这姓屈的王八羔子算他命大,居然重伤到那等地步幸而不死,这一遭,可万万不容他再活出命去,招牌砸一次叫疏忽,砸上两次就是咱们老朽无能了……”
孟天复嘿嘿一笑:“你放心,老不死的,他要能再看到明朝的天光,我就从此退出这红尘十丈,匿居黄海,永不踏出‘赤岩岛’一步!”
在后面的魏长风不忘适时替他的二师叔打气,也顺便一泄个人的郁恨:“二师叔不必顾虑,姓屈的报应临头,绝对逃不出你老的神威之下!”
从开始到现在,屈归灵尚不曾与魏长风交谈一句话,事实上,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见过魏长风,如今姓魏的冲着他拿了言语,境界却确然不高,他不禁有些讶异,一个江湖巨擘,海上大豪,难道就是以这种涵养与意识形态来统率他手下数千儿郎,叱咤风云於一方?!
孟天复豁然笑了:“长风释念,且看师叔来挫他的气焰,拎他的项上人头!”
於是,沉默了一阵子的何起涛也冷冷的搭上言语:“辰光不早,下面打得热闹,我们也不好闲着,事情总要有个解决,各位用不着客气了!”
魏长风目瞪何起涛,大声道:“不错,事情总要有个解决,而且越快越好,何起涛,这场灾祸缘因你我二人而起,我两人就先做个了断吧!”
何起涛的眸瞳深处宛如闪漾着一抹淋淋血光,他面部肌肉僵硬,额头青筋浮动,每一个字完全从唇缝中迸出。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时刻,魏长风,我祈求这一天的来临已经太长久了——”
那时隐泛着青蓝光泽的弯月斧,忽的一转上了魏长风的双手,他缓缓的道:“我和你一样迫不及待,只要你多话一日,就是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