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怎么也没想到,往日里面薄心善、不善言辞的穷书生秦少游,今天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牙尖嘴利,还学会了阴阳怪气,揭短骂人!
“狗种?韩兄,你我皆是读书人,莫要在这早春诗会上污言秽语,脏了这块净土。”
秦少游斜睨一眼,讥笑道:“至於在下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不清楚吗?”
一脸麻子尖嘴猴腮的韩成,顿时被秦少游噎的说不出话来。
清河镇李家乃是陈郡有名的世家大族,祖上传言甚至出过博学大儒,如今也有远方亲戚在朝中做三品大员,身兼敬敷书院翰林文位,不可谓不尊贵。
当初李家嫡出的李知白李公子身患恶疾,股生脓疮,有杏林妙手言,需身怀文力的读书人将脓疮亲口吸出方可痊愈。
可天底下身怀文力的读书人皆自恃清高,哪里有人肯自降身份,做这等事?
偏偏这尖嘴猴腮的韩成便愿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赶着躺前往李府,生怕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说起来也奇葩,在韩成的帮助下,李知白真的很快便痊愈,而忍辱负重的韩成也因此获得李府举人老爷温润多年,浸染文气许久的一块墨宝。
据说常年佩戴这块墨宝,甚至能够提高悟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哈哈,久闻秦兄文才斐然,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少游本来还想再噎韩成几句的,耳旁忽然传来一声温润嗓音。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腰间挂着白玉环,左边配着袖珍宝刀,右边挂着香囊的翩翩公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径直照着自己走来。
“不知可否有幸,能在这早春诗会上,与秦兄比诗一首?”
李知白人如其名,最喜白色,家里有钱,人还骚包,如果不是因为三年前十六岁就获得了白鹿书院儒生文位,妥妥的纨絝败家子弟。
但他偏偏就不败家。
“怪不得这早就分道扬镳的小人韩成,今天忽然跑来招惹我,感情源头在你这。”秦少游看清来人,心下暗暗想道,终於想明白事情原委。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不,主人不就来了?
“知白公子说的对,好久没见过秦兄的佳作了。”
“是啊,秦兄,莫要藏着掖着了,就让大家伙见识见识吧!”
“秦兄素有神童之名,想来定然不会让我等失望!”
“哈哈哈!”
一时间,嘲笑声,讥讽声,阿谀奉承声,不绝於耳。
在场众人都知道,秦少游在十年前就已经文才尽失,连书院的先生都说他,朽木不可雕!
朽木不可雕这句话分量极重,全句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乃是当初孔圣痛斥弟子在课堂上睡觉的话,圣言天授,冥冥中可影响世人文运,除非学生真的无可救药,不然书院先生轻易不会这么说。
然而秦少游偏偏如此。
连文章都早就写不出来了,还痴心妄想,这不就是无可救药嘛!
也不知这秦少游哪里惹到了李知白李公子,非要在这早春诗会上,让他出这么大的丑。
……
大秦自武帝后,素来重文。
早春诗会更是大秦除了仲夏诗会、晚秋诗会和凛冬诗会外最重要的诗会,除了他们这些儒生以及准儒生,还有白鹿书院的先生,镇上的举人老爷,县令,院守……以及前来外出踏青、尚未出阁的闺房小姐等重要人物。
可以说,如果谁能够在早春诗会上写出一首出彩的诗,那么一定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冥冥中,也是决定下一年整个清河镇年青一代文运归属!
胜者,往往会在短时间内聚集更多的文气,更好的冲击儒生文位!
但要是被架到台上却写不出来,这糗就出大发了,不说文运有损,连在姑娘们心中的优先择偶权也一并没了。
“咦,知白这是已经选好比诗的人选了吗?”
果不其然,书院的先生已经有人将目光投向了秦少游这边。
只不过在场众人可没人愿意替秦少游说话。
看戏,谁都喜欢,但是出风头还不讨好的事,谁爱上谁上,反正我不上。
“胡闹,白儿怎这般没有礼数!”看清李知白选择比诗的人选,李翰海皱了皱眉,愠怒道:“他三年前便已是儒生文位,如今却去与少游比诗,以大欺小不说,秦兄九泉之下若是有知,我又怎么对得起他!”
李翰海和秦少游死去的老爹是生死至交,当初若不是秦少游老爹在战场的妖将手里拚命救下他,恐怕就没有现在的举人老爷李翰海了。
说着,李翰海便要去将自家儿子拉回来。
“哈哈哈,李老爷多虑了,诗会魁首向来便是能者居之, 而秦易秦少游年长一岁不说,又有诗才神童之名,知白与之比诗,不算以大欺小。”一旁的白鹿书院先生笑着说道。
“啧啧,王胖子,你这是为了书院七品先生的头衔,不择手段了啊,这么昧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有不修边幅,红着鼻头的破布老头嗤笑道。
这位白白胖胖、脑满肠肥的书院先生名为王均,乃是白鹿书院八品茂才先生。
书院的先生也有品阶之分,想要晋升更高的品阶,除了达到对应的文位之外,还要其他三位以上的同阶文位读书人联名举荐。
也就是说,王均身为书院八品茂才,想要晋升七品举人,除了自身要获得举人文位之外,还要其他三位举人老爷的举荐,这也就是王均昧着良心说话的原因所在了。
对了,那位痛斥秦少游朽木不可雕的书院先生,就是王均。
“姓朱的,你不过一小小门倌,也敢污蔑老夫!”被戳穿了心思的王均,瞬间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身着破布衣衫的老头皱了皱鼻头,也不说话,反而像个孩子般朝王均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这边,秦少游却笑道:“李公子,当真要和在下比诗?”
“自然,就以这本轮飞花令的松树为题!”李知白点了点头,道:“当然,如果秦兄觉得不方便,在下也不会勉强,若有唐突之处,还望秦兄海涵。”
出乎众人意料的事,秦少游竟然接连摆手,好像生怕李知白返回:“不唐突,不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