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温和地笑笑,她觉得陆放做得很对——
她本来是想陆放就跟舒静表个态,说上次不回家是因为太忙,以后无论工作有多忙,一定都回家陪家人……
大概这样就行了,因为她知道陆放不善於表达,光是能说出这些,肯定就能让舒静高兴好一阵。
实在没想到,陆放能主动说这么多,其实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不再逃避,坦诚相待。
一直躲避是没有用的,问题就摆在那里,总要有解决的一天。
陆放继续道:
“还有你,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时候,你的行为方式,也是有错误的呢——
我和爸,从来就是你说什么,我们就怎么做,几乎没有过争辩和反驳。
你可能觉得你做了世界上最正确的决定,我们听你的一定万无一失。
有些问题是这样,但并不代表所有问题都是这样……
其实大多时候,我和爸只是为了防止麻烦,觉得你说这样,也就这样吧,是一种很勉强、为难的感觉……”
“你们……”舒静听他这么说,脸上满是诧异的表情。
“妈……我们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但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意志。
很多事情,我们想要听从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你认为的好……”
这些话,一时间一齐说出来,可能会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可他必须说出来。
舒静看着他,眉眼皱起,张了好几下嘴,从终於道:
“……在你们父子俩心里,我就是这么专制……一点不给人‘留活路’吗?”舒静说着,语气不由得有些委屈。
“妈,不是专制这么严重,只是……在每个人心里,对於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都有不同的定义,你因为爱我们,所以把你认为好的都强加给我和爸……
我和爸难免会觉得压抑……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家人,有开心温馨的时候,也有不欢而散的时候——
难道你就没发现,每次不欢而散,好像都是因为某个决定?
我曾经放弃我喜欢的篮球就是这样,爸爸选择支持我,而你觉得学习会耽误成绩……
你还总是告诉我,以后考上好大学,甚至大学毕业,工作的时候,有大把的时候,可以让我来支配,到那个时候,再玩也不冲……
可你不知道,篮球对那个时候的我而言,不仅仅是玩那么简单,那是我的爱好,我想要坚持的事情!
后来还是听了你的,但如果我今天不说出来,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我当时有多么难过……因为不能做我喜欢的事情……
还有后来我选择出国留学,你也是反对,觉得哪里都可以读书,是,国内也有很好的大学……
但我当时一心只想躲开你……
那个时候,我连续半年都不能给你和爸同时打电话,因为你因为他支持我出国留学,而和他冷战,甚至长达半年……
爸他也赌气,不回家,其实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只是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等着时间自然地去把它抚平……
但其实,人生中能有多少时间?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却已经用大把的时间去赌气……”
陆放说着,已经不自觉地红了眼眶,这些话其实已经埋在他心里很久了,如果不是司予突然把他点醒,他可能已经忘了这些。
只想任由它怎么方便怎么来,一家人就继续这么别别扭扭下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还好,今天终於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在你们父子俩心里,真的就是这么想我的吗?”舒静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几乎是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除了放在工作上,然后就是他们父子俩身上,但是没想到,他们俩却只是觉得她烦。
以前,她以为自己知道陆放和他父亲,觉得她话多,甚至有些烦她。
她甚至还常常这么调侃自己,可直到今天,陆放亲口说出这些话,她才知道,原来这都是真的。
难怪说,有些话,哪怕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一样的,只要是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的,都会很不一样。
“造成今天这样局面的,我们大家都有错……
我和爸从来不说,只是心里暗暗地不满,这种情绪在我们心里一直不断积聚,知道,后来我们甚至忘了,我们是最爱彼此的。
我现在说出这一切,只是希望以后,我们大家遇到问题,能够坐下来,好好的交流,而不是,一定要听谁的……”陆放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司予,冲疑一阵道,“就比如这次的你让我和司予相亲——
我们俩,不管是谁,明明一开始都是表达了强烈的不愿意……
可你依旧执意行事,我们像是根本就拗不过你,最后只能无奈答应……”
“什么?你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舒静抬起头,来回看向两人,她不相信,她甚至暗自高兴觉得司予很快就是她的儿媳妇了呢。
“那还能怎么样?”陆放无奈地接话道,“如果我们告诉你,我们不是在交往,你会愿意吗?你恐怕硬凑也要把我们凑到一起吧……”
此话一出,舒静本来还想说什么,也都被噎了回去。
“我就是觉得……你们俩那么合适……”
陆放点点头,紧接着道:“是你觉得,我们那么合适……
可真正合不合适,应该我们两个人说了算吧!
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现在的问题是你已经把你认为好的,强加给了我们!”
舒静求救似地看看司予,司予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她本来以为,她和陆放说好了的,等时机到了再告诉舒静,没想到他突然就说了。
舒静委屈地看看两人无果,终於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们并没有真的相亲,现在也并不是在接触中……都是为了骗……都是为了堵住我的话……”
舒静本来还想说陆放竟然骗她, 但一想起陆放刚才说的话,再仔细一回想,的确是,造成今天的局面,大家都有错,但错更多的,是她……
陆放看看一旁的司予,坦然地点头:
“是,我和司予现在就是普通朋友,本来是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一切……
但我仔细想过了,有些话,有些问题,就像结症一样,必须及时说清楚,不然以后只会有更多麻烦……”
舒静看着陆放一脸沉然,想起他刚才看向司予的时候,明明是一脸迁就……
“你真的不……”舒静犹豫着,下意识要问出心中的想法,但看看两人,终於还是忍了下来。
“司予……老师对不起你,明明你都是说了不愿意,我却还强迫你,骗你去相亲……”
“没关系,没关系,老师……真没有你想得这么严重……”司予面对舒静突如其来的道歉,突然有点无所适从,只能求救似地看向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