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龙禅寺(1 / 2)

深山远寂,云雾飘渺。

山川缭绕苍寞外,殿宇参差碧落中。

忽闻锺声悠扬,山间朦胧薄纱顿时波澜涌动。

八角飞檐锺楼上,中年僧人单手推动着一人粗的木头锺椎。

咚!

锺声再响,悠远绵长,顷刻间穿山越岭。

锺楼角落,僧人侧后,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望着他的动作,面上毫无表情,纵使锺声近在耳畔炸响,神态亦无波动。

清晨微冷的轻风拂过,少年额角发丝轻盈飘扬,温柔地拂过白皙如玉的面颊。

修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完美地映照出僧人击锺的画面。

粉嫩的双唇轻抿,清晰的唇线就像是用最细腻的秋毫仔细勾勒过一般。

王鲤,十四岁,旬月前抵达白龙寺,日夜跟随眼前正在敲锺的净缘僧人。

非是出家修行,而是为了调养先天不足的身体,拔除一身顽疾。

白龙寺的晨锺,有洗涤身心、振奋精神之效。所以净缘本无需敲锺,却还是主动“抢”下了这份工作,每天带着王鲤近距离聆听古刹锺声。

不过,近距离的锺声非常响亮,不习惯的人靠近了听难免惊乍。

可王鲤没有,他看起来毫无反应,像是失去了听觉。

少顷,最后一道锺声响起,净缘僧人一手按住锺椎,立刻使其静止,跟着转过身来。

王鲤也同时回神。

两人目光交错,无需言语,一同下楼。

从寺庙侧方穿入,木鱼声与诵经声渐渐连成一片,消解了深山初晨的寂静。

不多时,青翠的竹林掩映之间,一座灰墙灰瓦的低矮禅院浮现。

入内,卵石铺路,花草茂盛,露珠折射出金色的晨曦。

侧面厨房烟火正盛,水雾蒸腾。

王鲤撇了撇嘴,却也不发一言,径直回房。

紧随其后,净缘僧人双手提着两桶热水进来,灌入位於房间正中的木桶,往返数次,热水充盈,房间里溢满雾气。

关上房门,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青色的粉末撒入浴桶当中,滚烫的热水转眼变成了深青色,再伸出食指探入其中,数息后微微点头。

收手,面向王鲤,他的脸上也不禁浮起一丝笑意。

“净缘师父,到底何日才是个头啊?”王鲤一边苦兮兮地询问,手上却也没有闲着,三两下便将自己扒了个精光。

净缘笑着说:“先天之疾,非朝夕能改,此药浴至少还需一月。”

王鲤踩着一条腿踩着木凳,一条腿试探着往桶里的热水中放去,口中嘶嘶地吸着凉气,一遍遍尝试中,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泡在热辣的药水里。

这热水不仅本身滚烫,更难忍受的还是净缘僧人方才投入的药粉,它似乎让热水变成了能够直接作用於皮肤表面的辣椒水。

众所周知,辣,是一种痛觉,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灼烧感。

更何况,净缘僧人完全不许他穿着任何衣物。

这就给他带来了加倍的刺激,毕竟人体总有一些部位异常脆弱。

然而,仅是咬牙颤抖了一会儿,王鲤渐渐眼眸微阖,不再挣扎,仿佛入定。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可净缘仍不免为他的表现感到震惊与慨叹。

这种药浴所带来的痛苦,他也曾切身体验过,更看过许多孩子在药浴中狼狈挣扎、痛哭流涕的模样,那是非得有数人拚命将其按在水中,甚至使其晕厥都会被痛醒过来的苦楚,

哪怕是成年人,也要难免梗着脖子嚎个不停。  可,眼看这少年,只有一开始的痛苦,接着快速习惯,最后一声不吭,面不改色。

如此耐力与定力,对於少年人来说本就稀罕,更何况其天资聪颖,每每语出惊人,当真是修行佛法的上好苗子。

一念及此,净缘不禁看向王鲤头上乌黑浓密的长发,心中再叹。

可惜,这少年对白龙寺的兴趣仅限於自身的修行门道,对真正拜入佛门静研佛法则毫无兴趣。

不修佛法,不得传承。

哪怕净缘愿意违背白龙寺的规矩,没有佛法的基础,王鲤也无法将白龙寺的法门真正修到精深之处。

该如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拜入寺中?这个问题,也已经困扰了净缘快一个月了。

这般定性,实有佛祖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真意,若他真正踏入佛门,修行佛门之法,又将会是何等景象?

净缘心中无限遐想。

静观许久,他眼神再度坚定,旋即不舍地离去。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王鲤睁开眼睛,眸中灵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