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悦儿也回来了,她道:“今日无事。”
“勾栏听曲?”
“嗯?”小猫皱眉,不乐意地说:“才没有。公子不是叫我看住他们吗,我发现她们在和牙行的人接触,已经对外放出消息说要尽快卖了云雨阁,其他青楼可高兴坏了,今天好多家都给客人赠礼,结帐时还打了折扣。”
王鲤点头,挥手拂去画面,道:“最冲后天,当见分晓。”说罢,盘坐修行。
凌悦儿吹熄灯火,化作小猫,跳进自己的人形小窝里。
翌日。
晨曦微亮,房门敲响。
来者是酒楼小厮,言说楼下有人急求见面。
王鲤神识一扫,蹙眉下楼。
刚一见马识,对方立刻难掩焦急与愧疚地将一只小布包递到王鲤面前,深深弯腰。
“公子,在下家中出了急事,接下来怕是不能继续为公子做向导了,您的打赏,在下实不敢受,这些钱您先收回去,剩下的在下明日便还。”
王鲤不接,只看着他的头顶问道:“什么事让你一夜之间生出恁多白发?”
马识苦笑,眼睛又是一红,他吸了吸鼻子,才说:“公子见笑,在下的弟弟……昨日突发恶疾,已是去了。”
王鲤再度皱眉。
“他打小身体就不怎么好,生来八字纯阴,这些年多有坎坷。前几日我便发觉他脸色有些微白,话也少了许多,我只当是冷的累的,却不想……”马识低头抹泪,顺势躬身:“公子,家中娘亲已老,身体欠佳,此时我必须在家照顾,还要为弟弟安排丧事,还请公子见谅。”
王鲤顿了顿,眸中星辉闪烁。
“你弟弟替伱在城主府做事?”
“是的,公子。”
王鲤不再追问,将他递出来的布包推回,“生老病死, 不可预知,这些银两你且拿去为你弟弟治丧,再好好照顾家中老娘,这些日子咱们走得地方不少,我对此地也勉强算是熟悉了。”
“公子……”
“勿复多言,去吧,节哀!”
马识感动之情溢於言表,再三致谢后,青年的身躯佝偻着离去。
王鲤静静注视,待其身影消失,他目光转向远方城主府,瞳中剑芒迸发。
很快,小猫大狗从楼上跑下来,王鲤按下心中潮涌,神怡气静地走向此前未曾涉足的城外码头区域。
安平渡口。
步履至此,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只,熙熙攘攘的商旅,王鲤又有所悟。
一言以蔽之:客死异乡。
马识曾言,十年前,安平府城在此开运河、修渡口,连通官道,直入城内,众惠并举,自此商旅无数,昔日在蜀王朝排名倒数的安平府脱离贫瘠,就此腾飞。
这是一项十分合理且后续也证实非常英明的政策。
但这件好事的出发点,是否真的是为百姓着想?
因它而生的人不少,因它而死的人又有几何?
流波生辉,万帆竞立。
王鲤孤立岸边,发丝飘扬,河畔清风带来渡口沸腾喧嚣的同时,仿佛也吹起了多年沉寂於此连冤屈都喊不出来的散魂碎魄。
天色渐暗,凉风忽起,少顷,细柔的雪花飘落,不待人们回神,便又化作鹅毛大雪。
冬天的雪本来无甚出奇,可看雪的人心境不同,含义自然有别。
王鲤掸去肩上飞雪,转身,径直向城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