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突如其来,待得入耳,已在近处,两名道士脸色大变,互相瞧了一眼,急忙退向西首第一间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再也不出来了。杨天心想:“臭道士,多半也吃过那李莫愁的苦头,竟吓成这个样子。”
陆无双低声道:“我师父追到啦,傻蛋,你瞧怎么办?”杨天道:“怎么办?躲一躲罢!”刚伸出手去扶她,铃声斗然在客店门口止住,只听李莫愁的声音道:“你到屋上去守住。”洪凌波答应了,飕的一声,上了屋顶。又听掌柜的说道:“仙姑,你老人家住店……哎唷,我……”噗的一声,仆跌在地,再无声息。他怎知李莫愁最恨别人在她面前提到一个“老”字,何况当面称她为“老人家”?拂尘挥出,立时送了掌柜他老人家的老命。她问店小二:“有个跛脚姑娘,住在那□?”那店小二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只说:“我……我……”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李莫愁左足将他踢开,右足□开西首第一间房的房门,进去查看,那正是申姬二道所住之处。
杨天寻思:“只好从后门溜出去,虽然定会给洪凌波瞧见,却也不用怕她。”低声道:“媳妇儿,跟我逃命罢。”陆无双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心想这番如再逃得性命,当真是老天爷太瞧得起啦。
两人刚转过身,东角落□一张方桌旁一个客人站了起来,走近杨陆二人身旁,低声道:“我来设法引开敌人,快想法儿逃走。”这人一直向内坐在暗处,杨天都没留意他的面貌。他说话之时脸孔向着别处,话刚说完,已走出大门,只见到他的后影。这人身材不高,穿一件宽大的青布长袍。
杨陆二人只对望得一眼,猛听得铃声大振,直向北响去。洪凌波叫道:“师父,有人偷驴子。”黄影一闪,李莫愁从房中跃出,追出门去。陆无双道:“快走!”杨天心想:“李莫愁轻功迅捷无比,立时便能追上此人,转眼又即回来。我背了陆姑娘行走不快,仍是难以脱身。”灵机一动,闯进了西首第一间房。
只见申志凡与姬清虚坐在炕边,脸上惊惶之色兀自未消,此时片刻也延挨不得,杨天不容二道站起喝问,抢上去手指连挥,将二人点倒,叫道:“媳妇儿,进来。”陆无双走进房来。杨过掩上房门,道:“快脱衣服!”陆无双脸上一红,啐道:“傻蛋,胡说甚么?此时杨天心里想道。姑姑啊这可不是我的错啊!是哪个魔头李莫愁的错啊!请原谅我姑姑”杨天道:“脱不脱由你,我可要脱了。”除了外衣,随即将申志凡的道袍脱下穿上,又除了他的道冠,戴在自己头上。陆无双登时醒悟,道:“好,咱们扮道士骗过师父。”伸手去解衣纽,脸上又是一红,向姬清虚踢了一脚,道:“闭上眼睛啦,死道士!”姬清虚与申志凡不能转动的只是四肢而非五官,当即闭上眼睛,那敢瞧她?
陆无双又道:“傻蛋,你转过身去,别瞧我换衣。”杨天笑道:“怕甚么,我给你接骨之时,岂不早瞧过了?”此语一出,登觉太过轻薄无赖,不禁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陆无双秀眉一紧,反手就是一掌。
杨天只消头一低,立时就轻易避过,但一时失魂落魄,呆呆的出了神,拍的一下,这一记重重击在他的左颊。陆无双万万想不到这掌竟会打中,还着实不轻,也是一呆,心下歉然,笑道:“傻蛋,打痛了你么?谁叫你瞎说八道?”
杨天抚着面颊,笑了一笑,当下转过身去。陆无双换上道袍,笑道:“你瞧!我像不像个小道士?”杨天道:“我瞧不见,不知道。”陆无双道:“傻蛋,转过身来啦。”杨天回过头来,见她身上那件道袍宽宽荡荡,更加显得她身形窍细,正待说话,陆无双忽然低呼一声,指着炕上,只见炕上棉被中探出一个道士头来,正是豺狼谷中被她砍了几根手指的皮清玄。原来他一直便躺在炕上养伤,一见陆无双进房,立即缩头进被。杨陆二人忙着换衣,竟没留意。陆无双道:“他……他……”想说“他偷瞧我换衣”却又觉不便出口。
就在此时,花驴铃声又起。杨天听过几次,知道花驴已被李莫愁夺回,那青衫客骑驴奔出时铃声杂乱,李莫愁骑驴之时,花驴奔得虽快,铃声却疾徐有致。他一转念间,将皮清玄一把提起,顺手闭住了他的穴道,揭开炕门,将他塞入炕底。北方天寒,冬夜炕底烧火取暖,此时天尚暖热,炕底不用烧火,但□面全是烟灰黑炭,皮清玄一给塞入,不免满头满脸全是灰土。
只听得铃声忽止,李莫愁又已到了客店门口。杨天向陆无双道:“上炕去睡。”陆无双皱眉道:“臭道士睡过的,脏得紧,怎能睡啊?”杨天道:“随你便罢!”说话之间,又将申志凡塞入炕底,顺手解开了姬清虚的穴道。陆无双虽觉被褥肮脏,但想起师父手段的狠辣,只得上炕,面向□床。刚刚睡好,李莫愁已踢开房门,二次来搜。杨天拿着一只茶杯,低头喝茶,左手却按住姬清虚背心的死穴。李莫愁见房中仍是三个道士,姬清虚脸如死灰,神魂不定,於是笑了一笑,去搜第二间房。她第一次来搜时曾仔细瞧过三个道人的面貌,生怕是陆无双乔装改扮,二次来搜时就没再细看。
这一晚李莫愁、洪凌波师徒搜遍了镇上各处,吵得家家鸡犬不宁。杨天却安安稳稳的与陆无双并头躺在炕上,闻到她身上一阵阵少女的温馨香味,不禁大乐。陆无双心中思潮起伏,但觉杨过此人实是古怪之极, 说他是傻蛋,却又似聪明无比,说他聪明罢,又老是疯疯颠颠的。她躺着一动也不敢动,心想那傻蛋定要伸手相抱,那时怎生是好?过了良久良久,杨天却没半点动静,反而微觉失望,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男子气息,竟尔颠倒难以自已,过了良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
杨天一觉醒来,天已发白,见姬清虚伏在桌上沉睡未醒,陆无双鼻息细微,双颊晕红,两片薄薄红唇略见上翘,不由得心中大动,暗道:“我若是轻轻的亲她一亲,她决不会知道。”少年人情窦初开,从未亲近过女子,此刻朝阳初升,正是情欲最盛之时,想起接骨时她胸脯之美,更是按捺不住,伸过头去,要亲她口唇。尚未触到,已闻一阵香甜,不由得心中一荡,热血直涌上来,却见她双眉微蹙,似乎睡梦中也感到断骨处的痛楚。杨过见到这般模样,登时想起小龙女来,跟着记起她要自己立过的誓:“我这一生一世心中只有姑姑一个,若是变心,不用姑姑杀我,我立刻就杀了自己。”全身冷汗直冒,当即拍拍两下,重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一跃下炕。
这一来陆无双也给惊醒了,睁眼问道:“傻蛋,你干甚么?”杨天正自羞愧难当,含含糊糊的道:“没甚么,蚊子咬我的脸。”陆无双想起整晚和他同睡,突然间满脸通红,低下了头,轻轻的道:“傻蛋,傻蛋!”话声中竟是大有温柔缠绵之意。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问道:“傻蛋,你怎么会使我古墓派的美女拳法?”杨过道:“我晚上做梦,那许多美女西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