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已经拿着斗笠往这边走了,赵氏紧走两步接过来,亲自给秀秀戴在头上,系好绳子。眼泪婆娑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秀呢,你到了黄家记得一定要对黄青山好一点。男人就是怎的天,只要他对你好了,其它能忍就忍一下……”赵氏将斗笠的绳子系好,却拉着秀秀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秀秀视线一直就是模糊的,但是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昨天晚上,她已经将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完了,以后,她将是一个坚强的,去为自己未来而拚搏的女人,也不会再轻易流泪了。
秀秀现在很能理解娘说这些话的意思,想起六年前自己出嫁的时候娘也是这样一番殷殷嘱托,可惜,自己只听进去了“服侍好丈夫公婆,善待幼弟幼妹”,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处於何种位置。
或许对於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讲,除非熬成婆,她们,是没有位置的。
秀秀看向王德深,说道:“爹,我走了哈,你们要保重身体哈。”她又向周氏以及大壮等人打声招呼,便毅然打开院门,朝外面走去……
身后的那些问候嘱咐,秀秀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当抬脚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她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解脱。她想,现在的自己应该是自由的。
以后,或许她依旧会为爹娘争取更好的生活,但是……但是什么?秀秀说不上来,她知道自己与一天前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花媒婆跟着出来,在秀秀身旁一个劲说黄家的好,秀秀不语,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穿着才知道。
秀秀边走边想,或许自己跟爹娘争执一下,说不定他们也会改变主意,只是未来谁也无法预料。爹与娘根深蒂固的思想,虽然比很多的爹娘要开明的多,但是,争,已经没有必要了,争与其不争。
秀秀顶着风雪,木然地走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媒婆自己从身旁离开的。她感觉全世界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无助……
漫天的飞雪越来越大,弥漫着整个视野。
……
一辆马车在山道上徐徐而行,马车厢布帘被掀开一角,一个穿着整齐,头扎纶巾的男子钻出来,肤色偏白,眉宇轩昂,文质彬彬。只是神色中有些许焦急,他对前面头戴毛皮毡帽,身穿蓝灰色短袄的车夫说道:“俞叔,我们到哪了?”
俞叔鼻头冻的通红,不过兴致不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执着鞭子,头也不回,笑着道:“郎君莫急,今天晚上铁定能够到大屿村的码头的。”
男子放下布帘,不住地哈气搓手。车厢里面放着一大堆的棉货,以及被包的整整齐齐的年货。
男子搓了一会手,斜靠在车厢柱头上,一摇一晃的,将思绪拉回了半年前。
黄青山很郁闷,从大屿村到京城最多不过半年的路程,他硬是提前了两年就出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着实不想再面对那个黄脸婆了。暗黄粗厉的皮肤,蓬头垢后,手就像永远也洗不干净一般,皲裂一道道的血口子,黑黢黢的……光是想想,他就感到难以忍受。
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忍受,因为家境贫寒,想当年自己只是一个童生,家里穷的连聘礼都拿不出,谁愿意嫁给自己?再说了,家里上年迈的老爷爷和爹娘, 下有幼弟幼妹需要照顾,谁都知道一嫁过来就是当牛做马,即便他本人长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但是稍微过得去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连彩礼都拿不出来的人家。所以最后权衡妥协,娶了一个“能干持家”的女子。就是月亮沟村的王秀秀。
几年的相处,留下的不是伉俪情深,不是你侬我侬,而是一种深深的厌倦,厌恶,若不是因为家里实在需要一个干活的好手,他早就休妻再娶了……
於是他发奋读书,在成亲两年后,他就考取了秀才。那是一件在整个村里都十分风光而体面的事情,只是他却不敢懈怠,秀才,最多只能够在村里开私塾,没有可靠的关系的话,连捐个芝麻官都不行……如此就走不出那个贫穷的山村,踢不掉那个黄脸婆……
为了远离那个黄脸婆,他不惜早早就借口去京城参考,而离开家乡……
如此,可算是功成名就了,锦上添花的是,他在京城摆摊卖字画的时候,偶遇一位豪门千金,对他一见倾心……
可谓是瞌睡遇到枕头,两人很快就陷入了爱河。r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