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心道:“这个女道士生的好俊,我年少时候倒不觉得。”
二人将玉虚道长迎入大厅,殿下说道长有半师之缘,应当上座,道长却坚辞不受,最后殿下只好坐了上首,玉虚道长坐了下首。杜青萝亲手奉茶,又挨着道长坐了。
那边杜太师得了通报,知贵客上门,却因卧病在床,不宜见客,便吩咐管事及下人们备了宴席,又收拾了上好客房,准备好好招呼。
杜青萝的神态像极了小儿女在长辈面前撒娇,说道:“师父,这一次您可要好好在府里多住些时日,让青儿好好侍奉。”
玉虚道长道:“我山中修道,清苦惯了的,可受不得锺鸣鼎食的日子。”
殿下在旁边帮衬着劝说了几句。玉虚道长沉吟道:“也罢,青儿你的病根,经过多年调养,已化解的七七八八。今次为师就多住些时日,替你彻底根除。也算是去了为师一块心事。”
杜青萝喜翻了心,说道:“师父就住青儿的小院吧,青儿的小院清净,正好与师父好好说说话。”
玉虚道长笑着点点头,转头向殿下说道:“殿下此番巡视江南,可是为了筹办粮食一事?”
殿下惊讶道:“道长世外之人,也晓得朝廷最近的大事么?”
玉虚道长道:“修道并非饮风吸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道在天地间,朝廷的事,民间的事,也是修道修心的一部分。我观殿下眉宇间有忧心疑虑,故有此一问。”
殿下道:“道长身处山中,心怀天下,在下佩服。我今次肩负军粮筹措的重担,偏偏遇上江南欠收,心中的确有些取舍不下。”
玉虚道长道:“朝廷莫非有从荆湖路调粮的意思?”
殿下惊讶更甚,说道:“确有此意。道长又如何猜到?”玉虚道长微微一笑,端起了茶碗,却不搭话。
殿下心中不定,试探道:“道长如有深意,不妨明言。”
玉虚道长淡淡说道:“易经云: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殿下还记得否?”
殿下道:“十年前在京城,道长曾经为我们讲解过,如何不记得?”
玉虚道长道:“知难而上固然可贵,顺势而为也未尝不可。”
殿下心想:“她这话到底何意?莫非暗示我筹措方法不妥吗?”
玉虚道长见殿下沉默不言,笑道:“我不过想提醒殿下,只知其雄,不守其雌,常德不足啊。两国交战, 不论胜负,必定导致民生涂炭、血流成河。对於战事,粮食并非唯一解决之道。”
殿下站起身,深深一躬,说道:“道长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杜青萝毕竟年少,於这些军国大事懵懵懂懂,摇摇道长的胳膊,娇笑道:“师父,不若您先到青儿的院子去,咱们说些体己话儿。”
玉虚道长朝殿下抱歉地笑笑。殿下晓得青萝的性子,也不以为意,说道:“道长请自便,有机会定当再讨教的。”
杜青萝与玉虚道长自去内院不提。殿下坐着,想了半天,若有所悟,自语道:“道长莫非是想说:只要两国不交兵,粮食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么?嗯,眼下战事迫在眉睫,停战又谈何容易啊。”
一直守护在旁边的中年文士此时从隔壁转出,正色道:“殿下,这个道士很不简单,在下刚才暗中探测她的气息,全然不知深浅。如果她身负武功的话,那实在太可怕了。”
殿下却摆摆手,说道:“白老师不必多虑,玉虚道长算是我小时候的旧识了,还救过青妹的性命,断断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中年文士正是人称“竹林剑圣”、京城第二高手、古剑会的大供奉白圭。武功到了他这种层次,周边的一动一静、对手的功力深浅、气息变化,无不了然。但刚才他在一墙之隔的房间,居然感受不到那女道士气场的丝毫变化,对方就好比一方泉水,表面上波澜不惊,底下却连通大海,能量无穷无尽。最后结论无非两个:要么那女道士不会武功,要么就属於超越白圭这一层次的绝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