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风光与北莽国迵异。萧赤里心怀故国,眼前的中原山水渐渐幻变为北方草原景象,四野茫茫,风吹草低,野花摇曳,牛羊一群一群间或其中。
草原很大,部落很多,而北莽本属草原上的一支大部落,人数虽少,骑**绝,对族群人口的质素要求甚严,初生婴儿中,孱弱的丢弃,只有健壮的婴儿才能存活下来,因而全族男儿皆强悍战士,征伐其余部落,无一不胜。
男童长到五六岁,必须熟习骑术、箭术、套马术,八岁开始练刀练枪,十岁以上须单身一人到北面荒原生活数个月,独自面对饥寒与野狼群,安然无恙返回部落后才能晋升为战士。
因此,成年的部落战士个个身体强壮、心志坚定、悍勇好战,战之,则以一挡百。
立国之后,壮者皆兵,兵民合一,“凡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荒原流浪的旧规被废除,其余风俗习惯,大多数保留下来,北莽骑兵天下无敌的缘由根植於此。
萧赤里十一岁那年,已经师从国师也律台修炼了三年刀法,同龄孩童中,几乎无人是他对手,他犹自记得的那一日,他整装收拾完毕,提着弯刀,走进萧拓的营帐,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父亲,沉声道:“父亲,请准许孩儿到荒原修炼半年!”
萧拓的反应还历历在目,他既不惊讶,也不恼怒,大踏步走到自己儿子的身前,儿子才十余岁,但身材高大,仅仅比父亲低了半个头。
萧拓的目光深邃,好像对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石,一只苍鹰,一片苍凉的大漠,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萧赤里的肩膀,痛得萧赤里咧了咧嘴,然后大手一挥,喝道:“去,一年后再回来!”
从此萧赤里一人一马,一把弯刀,一张劲弓,数筒雕翎箭, 独闯北部荒原。
大漠风沙如刀,数百里内荒无人烟,越往北去,牧草越少、北风逾烈,越过草原,进入极北之地,大地冰封千里,一望无际,积雪往往没过人膝。
雪山、大河、荒原、海一样辽阔的大湖,还有地狱里吹来的寒风。
当然,还有大熊、猛虎、野狼。
唯一没有的,是人烟。
天地褪去所有的颜色,眼前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冰冻凝固。
萧赤里不在乎,不惧怕,祖先好战凶悍的血液在体内沸腾,他在荒野里练刀、在冰河畔练刀,在雪地上练刀,斗大熊,杀野狼,与凶狠无敌的猛虎周旋。
一年后,他返回草原,胯下之马已经换作一匹野马,身上衣衫换作狼皮,目光如鹰,整个人变得黑沉壮实,巍巍然坚如磐石。
他的刀法,变得简单粗旷直接,出招迅捷,无章可循,同龄人甚至少年一辈人当中,再无人是他三合之将。
又一年后,他破格进入长生军,成为皇帝陛下最强大的军队中最年轻的战士。不到二十岁,他已经晋升为军中少帅。
往事如烟,正当萧赤里神驰万里的时候,一名扮做船工的牙突掀开船帘入内,右手握拳平放在左胸处,弯腰行礼说道:“禀告少帅,有一只乌蓬小船拦在我们的前头。”
萧赤里神色不变,问道:“来者几人?”
那牙突面有惧色,声音发颤,说道:“船头只得一人,正是昨日玉皇山上那个女道士。”
萧赤里目射电光,喝道:“停船,靠岸,请道长上船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