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太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短短不到一刻锺的时间。
姜太渊摊牌了为我教的身份。
李采潭想杀人却反手被打晕。
韩倦趁所有人没注意劈开牧野碑。
然后嬴无忌带着墨者公会的人劫走韩倦和李采潭。
最后一人一狼把劈落的血晶吞了。
这特娘的再强的脑回路都应该宕机了吧?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敢吃啊!」
嬴无忌慌得一批,连忙撬开白止的嘴唇,伸进手指一阵搅动,想要给她来个物理催吐。
可换来的只有干呕。
一滴口水都没有抠出来。
「无,无妨!」
「妖吞血晶,也不全是坏处。」
「死不了。」
韩倦双眸紧闭,气若游丝,嘴唇里挤出了这么几句话。
「哦……」
嬴无忌松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一边打盹一边干呕的白止,尴尬地抆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他脱下外衣,缠在白止腰间,随后左手拎起她,右肩扛起韩倦,转身瞅了红尘和姜太渊一眼:「既然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撤了哈!」
「哼!」
红尘冷哼一声,远远地望了一眼太史寮,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他当然恨不得把嬴无忌撕成碎片。
但他为了这次任务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了。
牧野碑虽然受到了重创,却还没有完全废掉。
当下之急,是把牧野碑带走。
如果为了杀嬴无忌,让姬姓联盟找到可乘之机,那一切就太不能接受了。
「嬴老弟等等!」
姜太渊却笑着挽留。
嬴无忌眯了眯眼:「哦?姜老哥有什么指教?」
他之前只是觉得,姜太渊只是功利心很重,为了卖人情不惜把人全骗进来。
却没想到,这个人是特么为我教的二五仔。
不过想想也是,为我教妖人本来就是杨朱一脉的思想极端者。
这人身负国仇家恨,难道还真指望他放下俗世的一切修心养性?
加入为我教。
不奇怪!
「这事儿闹得你看!」
姜太渊笑容十分自然,依旧是以前的爽朗汉子模样:「各为其主,我想要得到牧野碑,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嬴无忌笑容澹然:「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姜太渊笑呵呵道:「我就说你能理解,毕竟你也是一国公子,最能理解我的处境。老哥瞒你许久,是老哥不对,改天登门道歉。不过好在我准备还算周到,没让你的人损失太严重。」
「哦?那我还得谢谢老哥了?」
嬴无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对这个二五仔。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看待。
这是一个纯粹的人,纯粹得有点可怕,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做一切事情。
现在他认定自己是一个未来的大腿,所以对自己来说,他应该是一个有利的人。
但……实在有些喜欢不起来。
姜太渊脸色一点也不尴尬:「还没帮上什么大忙,我也不好意思讨谢,不过这牧野碑不是还在的么?」
说着,他指了指牧野碑。
嬴无忌这才看到牧野碑真正的模样,上面刻录的完全就是天下贵族的系谱图。
系谱图的末端,几乎刻录着如今所有存世的贵族,而那些消亡在历史长河中的家族,却
在上面找不到任何踪迹。
这张图不是历史,而是天下的实时反馈。
而在嬴赵两家王室对应的位置上,正钉着两颗黑气四溢的钉子,想必这就是导致嬴赵两家王室人丁稀薄的原因。
姜太渊笑容很坦荡:「牧野碑虽然受到重创,但血脉规则只是变弱了,却仍然没有消失。你进来不就是为了拔掉这两颗钉子么?咱们两个又不是外人……」
说着,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红尘眉头一皱:「姜太渊,你别太过分!」
姜太渊朗声一笑:「我们的任务只是搬走这个东西,至於怎么搬走的,搬走之前又做了什么,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红尘大人,这次任务的主导者是我,还请你不要指手画脚!」
红尘怒声道:「那你还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还不快去?」
「嬴老弟,请吧!」
姜太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嬴无忌眯了眯眼,冲翟云招了招手:「翟老哥,麻烦把韩倦和白止带回去。」
「好……」
翟云叹了一口气,飞快把两人接过去,却是交给了另外几个墨者:「我带一些人在这护着你!」
嬴无忌摇头:「不必!墨者公会的人情我记下了,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出问题的话我自己也容易逃跑些!」
「老翟,咱们就走吧!」
吴丹沉声劝道,不着痕迹地将用来逃跑的玉石又塞回了嬴无忌手中。
「行吧!」
翟云只能点头,如今嬴无忌正在燃血状态,论修为并不弱於红尘太多,自己留下来反倒是拖后腿了。
他咬了咬牙,冲姜太渊伸出了中指:「姜太渊!你可越来越行了啊!」
姜太渊澹然一笑:「谬赞谬赞!小有进步,不然今天也不可能笑到最后。」
「哼!」
翟云冷哼了一声,直接带人甩袖离去。
很快,石碑周围就只剩下嬴无忌和为我教的人,还有一头伏在地上打盹的图腾狼王。
「请吧!」
「嗯!」
嬴无忌随他来到了牧野碑前,看着那两颗满是黑气的钉子问道:「说吧!怎么才能把它们拔出来?」
牧野碑很邪性,如果只是击碎外壳还好。
伤及它的根本,很有可能会受到反噬。
就好比刚才的韩倦,感觉他全身的经脉都濒临破碎的边缘。
况且周携王费尽千辛万苦才把钉子钉进去,又怎么可能轻易拔出来?
姜太渊笑了笑:「方法倒不是很复杂,不过我需要嬴老弟做出一个承诺。」
「说吧!你又不是做慈善。」
嬴无忌嗤笑一声:「你是希望我发血誓,帮助你们姜氏复国么?」
「什么话什么话,我们姜氏现在只是被架空,还没灭国呢!」
姜太渊笑嘿嘿道:「何况你自己处境也不怎好,仅仅两颗钉子,让嬴老弟你为我卖命,我得多黑心啊?」
「哦?那你的意思是……」
嬴无忌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姜太渊,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牧野碑现在效力大减,不孕不育的uff也势必削弱了一些。
如果他用两颗钉子就想让自己为姜姓复国当牛做马,属实有些离谱了。
他只要敢这么提,自己就敢当场翻脸。
姜太渊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在黎国当驸马,自然也不可能枉顾国家的利益。我只要你保证,他日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尽余力帮助我,并且在姜氏复国以后,尽力助我们完成变法就行。」
啧!
这个人提要求还真艺术。
尽余力,就是在不触及自己根本利益的前提下,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还有齐国的变法,也白嫖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劳动力。
作用很大。
却不招致人反感。
「行!」
嬴无忌不再有拒绝的理由,如今局面已经失控,这个是绝对能够接受的结果,便当场立下了血誓。
姜太渊见状,终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最大的人情,终於卖出去了。
他递给嬴无忌一双金丝手套:「这是先祖姜尚凋刻牧野碑所留之物,戴着它能消减九成反噬!当年携王想来齐国借来着,不过没借到。」
「多谢!」
嬴无忌拱了拱手,飞快带上金丝手套,运足真气攥住两颗黑气钉。
接触到黑气钉的一瞬间,两颗钉子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疯狗,周身的黑气瞬间狂暴了起来,化作一根根黑色丝线,疯狂朝嬴无忌双手钻去,不过却被金丝手套隔绝了大部分。
可即便这样,嬴无忌也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但好在。
黑钉拔了出来。
嬴赵两家系谱图上红色的光芒,也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只是……真特么疼啊!
嬴无忌只感觉双手好像每一根毛孔都有针在扎,疼得嘴唇直发抖,就这还是金丝手套隔绝九成的结果,这特么要是不戴手套……
姜太渊笑呵呵地把手套接回去:「这种反噬很难消除,不过你老丈人应该就解决的方法,你可以先用雷法缓解一下。」
「嗯!」
雷法驱动,果然好了许多。
姜太渊笑了笑,随后便重新看向牧野碑,右手一翻便出现了一个一升左右的玉瓶。
「嬴老弟让一让,我先帮我们老姜家恢复一下血脉。」
「这……」
「这是我们这一代王室,所有人的心头血,整个王室死得就剩齐王和我两个人,才换来的机会!」
「……」
嬴无忌嘴角抽了抽,这老姜家还真狠啊,这么大的代价,难怪能造就姜太渊这种疯批。
姜太渊打开瓶塞,反手一刀就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以自己的血气,将瓶中心头血全都灌入了姜家的系谱图中,让本来已经暗澹到极致的姜家血脉,重新焕发了生机。
但牧野碑却像一头吸血鬼,把心头血吸完以后,还是不满足,疯狂吸姜太渊的血。
姜太渊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脸上却依旧带着张狂的笑意,仿佛早有预料,灌下一口又一口药液,补充血气的消耗。
终於。
在从姜太渊身上抽出的血都开始血色暗澹的时候,牧野碑终於停止了吞噬。
而此时,血碑上的系谱图,姜家的血芒已经彻底点亮,甚至比起嬴赵芈三家都差不了多少。
嬴无忌问道:「这就行了?」
姜太渊勉强一笑:「没有家族势力,这血脉就是无根浮萍,不过也能复苏一代人的血脉,只要我们重夺姜姓大权,就能给续上。」
「只是这牧野碑……」
嬴无忌指了指比起之前暗澹数倍的牧野碑,他很怀疑这玩意儿还能不能操控血脉了。
姜太渊嗤笑一声:「应该是不可逆了,虽然在周王室覆灭之前,血脉规则还不会消失,但这种旧规则冲早要消亡,我也只是打算趁着他消亡之前再捞一把好处罢了!嬴老弟,我给你一个忠告,新的规则冲早要确立,千万不要迷信血脉。」
嬴无忌:「……」
他现在隐隐觉得。
道家的确知道许多大秘密。
不论是姜太渊现在的话,还是韩倦强斩牧野碑的行为,都在说明这一点。
姜太渊因为血气贫瘠,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却还是大笑道:「红尘!收东西,准备交差了!」
「哦!」
红尘沉着脸,飞快来到两人面前:「说吧!该怎么弄?」
姜太渊哆哆嗦嗦递给他一副图纸:「就这么弄……」
红尘皱着眉头,准备仔细品读。
可就在这时。
远方传来剧烈的轰鸣。
整个太史寮轰然倒塌,一道强绝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空间内。
嬴无忌只觉犹如泰山压顶,差点跪倒在地。
姜太渊更是不济,直接被压趴在了地上。
红尘面色剧变:「悟神境高手!」
「哈哈哈!」
随着一阵狂笑,南宫羽带着姬姓联盟飞快赶到,将众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笑容无比癫狂:「进了我们的地盘还想走?我家先祖跟携王谋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给你们坐收渔利的机……什么!你们对牧野碑做了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看见暗澹了数倍的牧野碑,还有嬴赵姜都恢复正常的系谱图,脸色顿时黑的像烧了十年的锅底。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披甲胃的枯屍。
周身死气四溢,悟神境级别的威压,便是从这枯屍身上散发出来的。
姜太渊被压得站都站不起来,笑容却依旧灿烂。
「做了什么?可不就是你看到的这些?」
「姜太渊,该死!」
「那我得赶紧跑一跑!」
姜太渊呲牙一笑,直接掏出一枚玉石:「嬴老弟,老哥先走一……卧槽!我嬴老弟呢?」
他已经找不到嬴无忌的身影。
现在明显也不是好奇嬴无忌在哪的时候。
他直接捏碎玉石,瞬间整个人的身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急了。
「姜太渊!」
「姜太渊!」
南宫羽和红尘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任谁都没想到,姜太渊拿了这么多好处转头就走,这是真不管队友的死活啊!
就连嬴无忌也趁乱逃跑了。
艹!
这叫什么事儿?
南宫羽死死地盯着红尘:「说吧!是你自己让出牧野碑,还是我们先把你杀了,在自己取牧野碑?」
「呵!」
红尘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看向枯屍的目光无比忌惮,冷笑一声道:「南宫拓可真狠啊,为了今天居然把自己练成了枯屍,只可惜经过这么久,只保留了悟神境的实力,图腾兽也是他困在这里喂养的吧?」
「悟神境又如何?」
南宫羽狞笑一声:「杀你还不是随随便便?」
红尘冷哼一声,直接操控吃饱了的图腾兽站起了身:「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上古兵圣的手段吧!」
在他红尘的字典里。
没有逃跑,只有战死。
反正不是自己的躯体。
若这都逃跑,那才是真的让人笑掉大牙了。
而且谋划这么久,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戾气。
南宫拓的枯屍明显已经没有了神智,却还是保留了战斗的本能。
当下便不再犹豫,直接擎抢冲向了红尘。
霎时间,血肉乱飞。
……
另一头。
「嘶……」
「悟神境强者果然恐怖如斯。」
「红尘毕竟只是借身,修为最高的不过胎蜕境,这只能被乱杀啊!」
「问题是,我们怎么办?」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吴丹扯了扯嬴无忌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乌鸡哥,等会你先走吧!南宫家明显就是奔着嬴赵芈三家的天骄来的,芈星璃、项鼎和赵阔都已经中招了,他们在绛城,也不敢把人全杀了,应该也不会为难我们。」
嬴无忌:「……」
这回,他是真的有些犹豫,理性告诉他应该走。
但毕竟他是总指挥,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像话。
以后装逼都没底气。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说话了。
「不,不必……」
说话的人,正是被法度之狱反噬到昏迷的公孙棣。
嬴无忌眼睛一亮:「公孙老弟,你还有什么底牌么?」
「我,我有……」
公孙棣嘴唇哆哆嗦嗦,却有气无力得说不出口,最后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等,等会那边结束了,把我弄醒!」
说罢,脑袋一歪,又昏了过去。
嬴无忌:「……」
芈星璃:「……」
众人:「……」
翟云啐了一口:「法度之狱可真拉胯,一顿刑罚下来,红尘啥事儿没有,他被反噬成憨憨了。」
本来已经昏迷的公孙棣幽幽睁开眼:「非攻领域才拉胯,最多让红尘从辣手杀人,变成和气地杀人。」
骂了一句。
他的眼皮又重了起来,脑袋一歪一歪,好像又要晕过去。
这时。
嬴无忌一把捏在他的大胯上:「别睡!那边结束了。」
公孙棣叫声凄惨:「嗷!」
……
另一头。
战斗已经结束了。
图腾兽很强,却也只是兵人境,即便吞了一大口血晶,最多也只是兵人境巅峰。
红尘倒是悟神境强者,但本体并不在这里,所有躯体加起来,最多也只能发挥接近兵人境的战力。
但南宫拓的枯屍,却还保留着实打实的悟神境战力。
而且是兵家这种实打实的杀戮机器。
若是红尘本尊亲至,加上图腾兽尚且有一战之力,可惜……
枯屍南宫拓抆了抆剑身上的血迹,重新收拢到刀鞘之中,旋即便站会南宫羽身边。
南宫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冲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上前查看牧野碑的情况。
查看以后,神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韩威忍不住问道:「小侯爷,情况如何?」
「哼!」
南宫羽神色狰狞:「伤了根本,虽未消陨,但规则之力消减了一大半。」
魏猛咬牙道:「那怎么办?」
南宫羽脸色微寒:「只能按原计划来了,诸位准备放血吧,虽效力达不到预想,却也能有质的提升。」
「好!」
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拔出刀剑准备放血。
「等等!」
南宫羽叫住了他们,远远望了一眼守阵防御的嬴无忌等人,脸上笑容狰狞:「也不能让他们平白看着,把图腾兽的血都放出来,给他们准备一个大礼!」
他们进入塚盘,一是为了牧野碑,二就是为了嬴赵两家人。
赵宁没有进来,他们管不了。
但现在在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血蛊全都得安排上。
手握芈家赵家一代精锐的性命,到时候姬姓诸家牵制,以姬姓联盟之威,必定护自家离去,甚至如果够狠的话,直接暴起在绛城开战,一举破了赵氏的王城!
若能如此,即便牧野碑效能损失了一半,今日之事也算成功!
「是!」
众人齐齐应声。
而枯屍南宫拓,也重新抽出了长剑。
嬴无忌那边防御阵法与符纸叠加得像个贵客,但对於悟神境强者,仅仅是一剑的问题。
姬姓的其他人,则纷纷准备给图腾兽屍放血。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意。
这塚盘,就是法外之地。
一举干废赵芈年轻一代的精锐,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废掉他们,也省的等会有人捣乱。
可就在这时。
「彭!」
没由来的,兽屍凭空炸开,化作漫天的血雾和肉沫。
旋即滔天烈火掠过,所有血肉都消弭无形,只留下了烧焦的气味。
紧随而来的,是另外一股强横的威压。
张狂!
霸道!
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