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经注意到了这辆车,相信不用我再废话了。”
“第一,我要你在此后的三天时间里,每分每秒都不许你离开我半步。”
“第二——”
王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而我,脑海中早已划过一道闪电,那座我一直不敢也不愿正视的零点大锺,神经病似的就这样蛮横地浮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我和王之间,的确已经有了某种神秘的心意相通管道,总之我在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之后,我就感到有一行凉冰冰的东西爬过我的脸庞。
这种东西,有很多人叫它眼泪。这种东西,一般很少出现在两个男人的脸上。这种东西,如果是在人绝望的时候爬出来,它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第二,现在我来说说我们这三天的行程。”
“第一天,我将带着你,从最外面的第一道水密门开始,将所有的路、区划、节点、要隘以及所有关键处操控室、人民住房、救援舱、武备库等等地方,全部重新走上一遍。我要求你,命令你,恳求你,务必一一烂熟於心。”
“第二天,我将把你正式介绍给这里所有的人民、包括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以及每一样物件。因为,从此以后,我所说的这些,是你唯一的依靠。”
“第三天——”
王的嗓音忽然变得无比嘶哑下来。
由於我只能在后面无限悲伤地望着他,所以无法知道他的表情。
但从他越来越低沉的语调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目光一定是呆滞地放在某个地方,放在他几乎是用心搭建起的这每一寸角落中、缝隙里。
因为接下来,我几乎不用思考就已预感他要说什么了。
此刻的王啊,就像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正冰火两重天地交待着他未尽的心愿,就像一枚终於老去的树叶,正依依不舍地随风飘去。
“第三天,上午,是的,就只有一个上午了。我要召集老范、景叔还有远方他们这些人,要和你关上门谈上一个上午。我希望,我希望有一个下午就足够了。如果不够,也只有请你们原谅了。因为下午,到了下午,我必须带着他们在日落之前离开这里……”
其实后面的话,王已经无需再说出口。
天就要塌下来了,在这儿以后,没有人再替我们伸出双臂,如果我们不想就此灭绝的话,我们只能默默地学着他的样子,高高地举起我们颤抖的手臂。
虽然我知道自己早已瘫软如泥,但我从未有过如此的渴望,想让王回头看看看我,哪怕就看一眼。
而王没有。他恐怕再也不会用他那双火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看了。
跳下车,驾驶员扶了一下王。王趔趄着,险些摔了一个跟斗。
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而且王不仅没有推开驾驶员,反而顺势靠上去,又将驾驶员带了一个趔趄。
这一切,可真不是好兆头。一个最不可能倒下的灯塔,不仅渐渐黯淡下去,而且可能已经开始从里面崩溃了。
好在,王似乎早有安排,一切按部就班进行下去就行。
比如,这个始终看不清脸面的驾驶员,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个时候吧。也许,闭着眼睛就能将剩下的事情办完,只是此刻他已需要一根拐杖而已。
此后的三天,拐杖——哦,就是这个驾驶员,果然一直寸步不离跟在王左右。那份定力和淡定,很是叫人怎舌。
有时我会走神,想就在身边的这个拐杖,到底是什么人。
或许,他根本就是一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