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
那且歌且舞的人儿,樱桃绽开,缕缕清音冲口出,此际唱的是: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园故国,绕清红鬓鬟对起,
莫愁艇子曾系!
夜深月过女墙东,
想依稀王谢邻里。
……
不俗,竟然是周邦彦的西河,金陵怀古!
黑衣人儿想必是个知音,微倾螓首,娇靥上有了笑意。
这一下,春风解冻,花朵盛放,宛如那东风里的第—枝,难得的很,难得归难得,可没人瞧见。无人,没人敢对她再看一眼。
猛可里,有人拍了桌子,杯盘一跳老高,仍是那名黑衣大汉,他皱着浓眉,满脸不耐烦:“别老是那么软绵绵,文诌诌地好不?大爷我是个硬人物,真倒足了胃口,快换个那个一点的!”
这可难了,那个一点的,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敢情,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名堂来。
这一叫,唱歌的人吓白了脸,站在那儿,即窘又尴尬,妙目中含着泪,模样儿楚楚可怜。
谁无怜香惜玉心?可没人敢出大气儿。
煮鹤焚琴,这家伙太煞风景了,黑衣人儿皱了眉,可没怎地!
但,突然一个清朗话声起自那东隅角落里:“怎么,这不好听?”
那黑衣大汉连头也没回,随口答道:“不好听!”
那清朗话声又起:“你不愿意听?”
黑衣大汉浓眉一扬,道:“你这不是废话?愿意听我会叫?”
说得是!好话!
清朗话声忽转冰冷:“那好办,我有个主意!”
黑衣大汉可没多想,道:“什么?”
冰冷话声道:“滚,由哪儿来,回哪儿去!”
好狂的口气!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黑衣大汉勃然变色,拍桌子站起,疾转身:“他……”
“娘的”两字尚未出口,迎面碰上一双冰冷、犀利,一如冷电,森寒慑人的目光,他机伶一颤,咽了话,借势摆手:“好,好,好,你阁下说得对,谁不愿意听谁走,喂,小娘儿们,有人愿意听,唱你的吧!”
谁说他是粗人,浑人?倒挺知机,挺机灵的!
他自己明白他是被什么吓住了!可是别人不明白!
人都好奇,全楼的目光,立即投向了东隅要看看东隅里到底坐着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黑衣人儿也想着,但由於女儿家的矜持,她却没有回头去看,她知道是谁,心眼儿里已经猜着了八分!
听那口气,东隅里的那位也不善,怎么碰上的都是煞星凶神一般的人物?她,皱了皱眉,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