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〇
闵三姑已摆手笑道:“这么大个姑娘家了,哪能老跟着师姐?总该一个人自己闯闯才行,跟承哥儿做个伴儿,回去等我去!”
美姑娘可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她一听就红了娇靥,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表面上她自是不依。
可是,闵三姑没理她,迳自转向了慕容继承:“承哥儿,老婆子把师妹交给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谅必用不着老婆子多罗嗦,一句话,你要是惹她生了气,老婆子这娘家人可第一个不依!”
美姑娘那张娇靥更红,慕容继承脸上也红了一片,他互搓着手不说话,那模样儿,令人发笑。
哪里会是震撼武林的煞星,分明是个脸皮嫩的雏儿。
古寒月笑了,笑的安慰,笑的爽朗:“姑娘,彼此都多照顾,古寒月先谢了!”
他不管美姑娘红透耳根,螓首垂到心口,转向慕容继承又躬了身:“幼主,老奴去了,千万照顾琼姑娘!”
慕容继承是顾左右而言他,嚅嗫说道:“恩叔,那白山黑水之行……”
古寒月截口说道:“幼主跟琼姑娘做个伴儿,一切等老奴回来再说!”
跟着闵三姑腾起身形,向着茫茫夜空,飞射而去。
走了,两个老的走了,这傍依运河的旷野之中,就剩下那脸皮儿都嫩的这一对。
这既窘又尴尬,能羞死人!
刹时间,这地方,陷入一片令人脸红、心跳的寂静之中,昏暗月光,把那相对着的一双俪影,映在地上,拖得长长的,不但默默无言,更是一动不动。
究竟是七尺须眉昂藏躯,半晌,还是慕容继承先开了口,他是没话找话,使尽了气力:“琼妹,那天……我没想到是你!”
美姑娘毕竟不是世俗女儿家,就在这转眼工夫中,她已然恢复了常态,落落大方地淡然答话:“我可早知道是承哥哥你!”
慕容继承脸上为之一热,窘迫说道:“琼妹,过去的事儿,别谈了,好不?”
美姑娘是乘机促狭,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怎么,那不都是些威风赫赫、惊天动地的英雄事蹟么?”
慕容继承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了下去,苦笑说:“琼妹,咱俩今夜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你何必?”
“我何必?”美姑娘娇靥一变,美目中突然涌现泪光,神色幽幽,话更说得凄惋动人!
“天知道我何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为什么!固然,承哥是我未婚夫婿,那存有一点私心,可是承哥要知道,婚姻订自父母,承哥你要是太令人失望,我可以不承认这门亲事,那谁也不能逼我,谁也没办法逼我……”
慕容继承心弦震动,无限歉疚:“琼妹,我拙於口舌,不会说话……”
美姑娘摇头说道:“这不关口舌,你听我说完,要按承哥那一再使亲痛仇快的作为,我可以不管,但是我不能不顾及慕容伯父母跟先父家母的多年深厚交情,我也不忍眼见一个有为的武林俊彦一念懵懂糊涂,亲手摧毁自己的一生,也由於承哥的及时醒悟,我才打消了回转南海,青灯古佛,永侍师父的念头,这些话,我压制了很久,今夜我才有机会说,也不得不说……”
慕容继承身形微颤,轻轻唤了一声:“琼妹……”
美姑娘却接着说道:“承哥原谅我直言,虽然你我已见过几面,但是婚姻早订,彼此已非外人,为承哥,为我,这些话我不得不说,承哥也该知道,武林儿女引傲终生的,固然是在武林中凭一身艺业,创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侠业,但那究竟是事业,一个女儿家最大的幸福,莫过於终身有托,而所适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奇男、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假如她所适非人,对方的作为令人发指,遭人唾骂,让她羞於见人,处处抬不起头来,那她这一辈子便算完了,人生又对她有什么意思?为承哥,为我,我希望今后承哥别再让我失望,那么我这一辈子追随你左右,纵使冒险犯难,历经万苦,我也甘之如饴,毫无怨言了!”
一番话,听得慕容继承玉面抽搐,唇边渗血,他双目微红,呆呆前视,凄惨苦笑:“多谢琼妹明教,我也要琼妹知道,慕容继承他不是人间贱丈夫,他不会以杀人为乐事,琼妹不知道,我每次在自以为杀了人之后,心中的痛苦真是难以言喻,可是琼妹该原谅我,那碍於师命,我不得不……”
美姑娘娇躯颤抖,美目中既现泪光,又射异采,那是喜悦,那是安慰,她及时截口说道:“承哥,我知道,师命难违,但假如当年黄山约斗八剑之人,不是慕容伯父,这师命有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