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
老和尚道:“他若有罢手之心,早该罢手了,檀越当年唐努乌梁海未死失踪,他可以罢手了,但他却心犹不甘地欲毁人屍,发现一具空棺,猛悟檀越有躲避之意,他也可以罢手了,但他却培植檀越后人十九年,支使檀越后人亲手摧毁自己家声,让檀越绝后,近日来,神尼高足双出,古檀越几经以事实苦谏,慕容小施主亦已有悔意,他也可以罢手了,但他却改弦易辙,以血盟十友借名杀人嫁祸,如今檀越本人复出,他更可以罢手了,而他却尾随而来,一试檀越深浅,综此以上数点,贫衲不以为他在目的未达之前,会甘心罢手!”
慕容岚静听之余,脸色刹那数变,及至老和尚话完,他才神色一趋平静,淡淡一笑,道:“大和尚,这可都在我与他亭中一席谈之前!而后如何,谁能预料,大和尚当知,恕字之下,顽石也能点头!”
老和尚瞿然说道:“阿弥陀佛,或许贫衲身为出家人,这话不该说,但贫衲即为出家人,也不能眼看道消魔长,而不闻不问,不加点破,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檀越秉性仁厚,待人以恕,固然令人敬佩,可是置身於此险恶人世,诡谲武林,未尝不是最易吃亏
之处,九妙为人狡猾多智,心胸狭窄,面上带笑,内里藏刀,贫衲只以为檀越此举只能逼出他别的阴谋,别的伎俩,却难以使他就此甘心罢手!”
慕容岚神色不变,笑了笑,道:“多谢大和尚明教,大和尚佛法无边,智慧若海,修为超人,所见自是高人一等,姑不论以后如何,为苍生,为武林,我防着就是,绝不敢养奸纵恶,贻害天下,罪添己身。”
老和尚肃然合十躬身:“贫衲也谢过檀越明智,贫衲以为己身福祸事小,武林安危事大,为此,贫衲再请檀越慎防!”
慕容岚忙还一礼,道:“大和尚请放心,慕容岚保证不负所期就是……”
站直身形,一笑说道:“大和尚,这件事就此打住,现在请大和尚指点迷津,我今后该往何处去走走?”
老和尚淡然一笑,抬眼凝注,道:“贫衲看檀越又动尘心俗念了!”
慕容岚笑说道:“大和尚错了,我不是出家人,难以斩断七情六慾,何况夫妻骨肉之情,乃天下至情!”
老和尚笑道:“是贫衲失言,自招唇舌之祸,那么,上天堂,下苏杭,苏杭两地风光最好,檀越该走走!”
慕容岚目中奇光一闪,笑道:“近在咫尺嘛,我委实该多走走,告辞了!”
说着,就要拱手告辞。
老和尚突然伸手把他扣住,目注那条直达灵隐寺山门的石板路上,老脸上一片惊诧脱声道:“檀越请看那双少年男女!”
慕容岚闻言投注,只见那石板路上,向灵隐寺这边,并肩行来一男一女,一路谈笑,状颇亲呢。
男的,一袭雪白长衫,英挺脱拔,器宇轩昂,两道犀利目光略呈淡绿,森寒逼人!
女的,一身大红衣裤,柳眉杏眼,面如桃花,美艳绝伦,只可惜柳腰款摆,荡意四溢,举止轻佻,那一双流波妙目,也邪而不正。
两个人那亲昵状,尤其女的放荡形骸,肆无忌惮,引得路人为之侧目,而两个人却没一个在意地依然故我,谈笑风生。
慕容岚眉锋微微一皱,笑道:“大和尚何大惊小怪?春日游湖,尽多仕女,既上灵隐,那大不了也是一对善男信女……”
老和尚截口说道:“檀越何矫情如此?难道檀越不觉得男的虽浮犹正,而那少女却是十足地不正派人物么?”
慕容岚笑道:“我有同感,但,老和尚,吹皱一池春水,千卿底事!”
老和尚哼了一声,道:“虽不关贫衲之事,可未必不关檀越,倘若檀越知道这一对少年男女是谁,就不会责贫衲大惊小怪了!”
这下引起了慕容岚的兴趣,他“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大和尚,我请教,你说说看那男的是哪家儿郎?”
老和尚道:“此人名唤白玉臣,是河南埋剑堡、独臂剑客郝百通的六弟子,为师仇师兄弟反目,一气出走,已很久未在江湖上走动,不想今日突然出现此间,贫衲以为这大不寻常!”
慕容岚皱了皱眉,笑道:“大和尚,我明白了,纵然是他有为而来,难道……”
老和尚截口说道:“请檀越先听听那红衣少女的来历,再谈下文!”
慕容岚皱眉笑道:“大和尚,少卖关子,你说!”
老和尚道:“檀越见多识广,胸罗渊博,当知昔年大漠之旁,阿尔金山之上,那极深处,有座隔离人世的‘万劫魔宫’……”
慕容岚神情一震,道:“大和尚是指当年‘罗刹教主’,‘罗刹夫人’那座秘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