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岳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到电话直接赶到飞机场的。当时他正在对一个汉代大墓进行考古研究。打电话是邱岳大学的导师,那头只说是国家机密任务,时间紧迫,要求马上动身。二十小时连续的航行,己经使邱岳疲惫不堪。这种空中旅行对一个年轻的考古学者来说是件很不适应的事情。
飞机下的黄河,如一只脊背穹起、昂首欲跃的巨龙。从青海省巴颜喀拉山脉,流经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山东9个省区,最后於山东省东营垦利县注入渤海。从晋、陕之间的高山深谷中奔流而出的河流更是汹涌澎湃、川流不息。
邱岳所乘坐的那架直升机紧挨着水面低低的向前飞驶。下面黄河的水流宛如千万条张牙舞爪的黄鳞巨龙,翻滚着、缠绕着、拥挤着、撕咬着在一起,裹电挟闪一路咆哮而去,伴随着飞机滚滚向前。
邱岳不知自已在飞机上睡了多久,他对这次考查项目很是迷惑不解,出於对大学时期就带自已做研究的王导师的信任,也没问什么,拿起随身携带的皮包跟着来了。
飞机下面的这条大河,对邱岳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他小时候就是在黄河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长大的。但他一家子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坐地户。二十多年前他父亲在“文革”期间因为爱看、爱讲《聊斋志异》、《山海经》及周易、八卦等书籍一夜之间被“革命小将”“红卫兵”打成了反革命,由革命干部变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在一个阴雨棉绵绵的日子里,被下放到了这个小村庄,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
虽说是外来户,可此村民风淳厚,乡亲们待人和蔼,从不排外。这里离城里山高路远,“文革”之风对其根本没有影响,什么叫“破四旧、立四新”乡亲们是闻所未闻,倒是对一些奇闻异事津津乐道。
一到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邱岳家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众多乡亲们围着邱岳老爹听讲《搜神记》等神话故事。听者津津有味,讲者津津乐道。而老爹讲的最多的还是《史记?封禅书》,说黄帝采首山铜,铸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逑掠频邸纳窕肮适隆5行┦焙颍裨烙捎谛〉脑倒室不故翘欢模仓荒艿沟共琛⑴芘芡鹊摹
老爹做人很二面性。对待邻里乡亲热情非凡,对待儿女却是严肃有加、规矩极多。邱岳小时候的启蒙老师就是父亲。虽说“文革”期间视一切佛、儒、道家典籍为“毒草”,但老爹还是偷偷的教邱岳学习《四书》、《五经》,还有那些听不懂强行灌输的《道德经》、《易经》、《黄帝内经》之类的书籍。凡之五花八门,搞的邱岳整日昏头涨脑,连说话都带有文言文的味道,搞的同学们瞧着都怪怪的,戏称他为“圣人”,结果这个外号一直带到上大学…。
更让邱岳头疼的是每到夜深人静,别人都在呼呼大睡之时,他却被老爸丢在院中练习马步、站桩,每天习练家传武功,据说这武功乃是全真教派流传下来,功成之日,可一言止杀。日子久了神功到没练成,却也落得个强身健体,长大后身手不凡,三五个壮汉却也奈何不了他。
老爹还有一项绝技,那就是会看病,据说是祖传的。从邱岳十三岁开始,老爹又交给他一项差事,就是每天上山挖中草药,回来交给老爹,配成各种剂量,以方便行医。药这东西马胡不得,老爹怕邱岳帮忙帮出乱子,不但教会了邱岳对《本草纲目》中记载的各种草药认识,还硬*着邱岳把各种祖传医典背了个滚瓜乱熟。
每到逢年过节,“请神”、“摆宗谱”就成了老爹的头等大事。宗谱世系录上,头一名乃邱氏一脉老祖丘处机,号长春子。据说这丘处机是道教全真龙门派创始人,为神仙宗伯也。丘处机像唐僧一样,有西行的爱好,其西行之路足迹,从栖霞太虚宫启程,经过北京、锡林浩特、蒙古国乌拉巴托、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等地,最终到达阿富汗兴都库什山,行程近三万公里。最出名的是在黄河边以神鼎镇蛟妖、绝水患的事广为流传。每每提起,邱岳都引以自豪,逢人就说“那是俺祖宗!”。好像镇妖的不是丘处机,倒像他自已。
丘处机可以说是穷道士一个,仅留下二件微不足道的东西代代相传。一个是小玉鼎,正面刻有一个“天”字,背面有一条神灵活现的九爪黄龙镶刻在上面。那是老爹在邱岳上初中时才郑重交付给他的,说是家传之物断不可遗失。没处放,绑个绳直接套脖子上。那小玉鼎倒无奇异之处,只是在接近草药时就从鼎内发出淡淡的药香。每逢下雨坏天,小鼎有丝丝雾气透出,集成细小水珠在黄龙周围,这时的黄龙宛如活了一般,很好看。
再就是留下一张破破烂烂的手持古轴卷,小的可怜,只有一寸大小,采用微画法,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山川地理,得用高倍放大镜才能看的清。只是残破不全,没人看得懂到底画了些什么。在题眉处有几个字,可年代太久,早已模糊不清。据祖辈传下的话说,这张图大有来头,是丘处机当初开山立派的镇宗之宝,寻常的纸,用水一浸就烂,它却水火不侵…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除此外,邱岳再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总以为是古代行军打仗所用的地图。即然是家传之物,也就没舍得丢。
只是忽一日,家中祭祖,邱岳将小玉鼎与古轴卷放在一起,三柱香过后,受香火熏染,小玉鼎与古轴卷竟溶化了,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玉柱形挂饰,小玉柱古朴窍巧,古卷所画的内容全部镶嵌其上,并有残字浮现,拚起来好像是山河社稷等字样。透过小柱的纹理往里面看,里面背景有如漆黑的苍弯,有点点微光闪烁,像嵌在夜空中的星星,给人以方寸之地容纳了整个宇宙在其内的感觉。再细观,里面隐隐还蛰伏了一条九爪金龙的影子,盘旋在一个小鼎上面。
祖传之物被毁,老爹要知道肯定要打板子的,所以邱岳也没敢声张。两件东西挪移到了一起,又有山河社稷等字,他便给小玉柱起了个名叫“干坤柱”。
当初,为了搞明白干坤柱是否是文物,能否上央视鉴宝栏目去风光风光,邱岳是煞费苦心的研究,先是用放大镜照,看是不是真玉,照不出来就用火烧、锤砸,可任凭你怎么捣弄,干坤柱都没有被毁坏,这才引起了邱岳对考古的兴趣。为了搞清干坤柱的究竟,一咬牙在考大学时报了个考古专业,可几年下来邱岳是左研究、右估量的楞是没发现干坤柱有什么神异之处,就权当个玉饰挂件戴了。
邱岳在直升机的摇晃中再次醒来,他发现前方的水平线还是那样毫无变化,透过机窗看前方有些抹糊不清,影影约约可见天际边有一个峡口,有进入平原之势。摇了摇睡在身边的考古系研究室主任:“王导师,醒醒,你看这是到了什么地方?”邱岳轻声问道。
穿一身制服衣裳,身材高大但身板有些单薄,年纪在六十岁左右的男子,抬起一张瘦条型的脸,用那刚醒过来精神还有点恍惚的睡眼看了一下窗外,漠然答道:“应该快到壶口瀑布了吧”。
邱岳环视了一下机仓,除驾驶仓驾驶员外,座仓还有四人。
对面坐着个年轻人,一本《天体学》的书挡住了脸,正在的读着,不时透过眼睛余光瞟向后排的一个年轻女子。这人不会是实习学生,即使是专业程度高的学生也不见得能看得懂德文书刊。邱岳知道那一定是国内着名的天体专家王庆豪,别看年轻,据说在UFO研究领域知名度很高。据传闻此人很有背景,其家族在某个大城市很有实力。
另外二人听说是军方搞水下试验的学者年令也都不是很大。
后排那个女的,脸形秀丽端庄,浓密的黑发松松地披在肩上,她侧着身体,眼睛注视着窗外,耳轮白皙而优美,仿佛是温润的玉做成的……。这个青年女子年令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侧影很安静,简直叫人猜不透。戴着椭圆形的帽子,浅色的帽带好像芦苇的叶子,将她的脸衬托的像出水芙蓉一样美丽。她的眼睛在弯弯的长睫毛下望着前面,睁得很大。皮肤很白净,她头一歪,便看得见两片嘴唇之间珍珠般的白牙齿。
这不是大学时期的同学萧怡吗?邱岳一眼认了出来。
“萧怡,你怎么也来了?你还记得我吗?”邱岳问道。
“你是…?邱岳!记起来了,同学们都叫你‘圣人’的那个”。萧怡欢快地叫到。
萧怡与邱岳原在同一所大学读书,邱岳是学生会会长,二人所学专业不同,萧怡学的是古汉语,专攻甲古文、锺鼎文研究。当时萧怡是校花,邱岳曾整整暗恋了二年,但始终没有向她表白。那女孩在邱岳的心中就像太阳一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在校能见到她,见到她像见到日出,有她的一天才有阳光,没有她就像阴雨天一样的难过。邱岳非常非常喜欢她,但邱岳没追过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离开大学三年了,昔日同窗早已各奔前程。今日俩人不期而遇,令邱岳内心欢喜不一。
“三年不见,你还是那样,没变。你还好吗?想我了没有?”萧怡调侃道。
“还好”。邱岳脸微微有些发红,同时反击道:“像你这样的大美女谁敢忘?就算是离开学校,相遥隔千山万水就把同学忘了?尤其对你,我可不敢”。
萧怡听邱岳如此言语,满脸已经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
许多时间,男女之间产生好感,并不是因为貌美与才华,而是出於一种本性,特别是同学间,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何况萧恬本来对邱岳印象就不错。
“为什么这次把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组合在一起?究竟要考查研究什么项目?你知道吗?”萧怡问道。
“我也不知。来的时候只说是机密。”邱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