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元接过书信,小心收起,道,“无需言谢。举手之劳而已。”鞠文宗问道,“史一刀可曾来过?”智元道,“史前辈昨夜来的。今日早上随了师父出关去了。”鞠文宗闻言道,“我还是来晚了。”智元道,“都护可是为了三月廿日之约?”鞠文宗道,“正是。我家公子突然抱恙,不能赴约,所以差我前来。”智元笑道,“想来就是如此。史前辈早上说到公子,也留了一封信和一个药囊。信是给公子的,药囊却是要给陈小碗,史前辈再三叮嘱如此这般。和尚也不知何故。”鞠文宗道,“那想来史一刀自有他的安排,我们也不用揣测,照办就是。”智元道,“但听都护吩咐。要是崔府有了回信,我再帮都护带回。”鞠文宗拱手道,“有劳!”
智元道,“不知崔公子为何患疾,所患又是何疾。要是崔爷问起,不知当不当讲?”鞠文宗道,“公子略感风寒,小碗已经开了药方,所幸并无大碍。崔爷问起,可如实相告,以免老爷和主母记挂公子。”智元称是,递上史一刀的书信和药囊,退了出去。
鞠文宗看到书信上写了“李都护亲启”字样,拆开一看。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字,鞠文宗不由得笑了。
“文宗吾弟:甚念。廿日之约,恕不能赴。关外三狼为祸,吾当前往处之。他日相见,定当请罪。药囊赠与小碗。问崔公子好,勿念。”
鞠文宗收起,拿起药囊嗅了嗅,果然药香扑鼻,心道还是史一刀有心。收了东西走出禅房。
鞠文宗刚要走出甘宁寺的大门,一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弟弟鞠文贺。几日不见,鞠文贺依然是狼狈不堪。见了鞠文宗,鞠文贺喜道,“哥哥,我正要找你商量要事。问了智元,他说你不在此间,我不信,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把我赶了出去。果然是这厮犯浑。”鞠文宗道,“智元没有骗你。我是刚到。”看到弟弟自己窘迫的样子,心里一阵酸痛。鞠文贺道,“暂不管他。哥哥,我们不要再给崔家卖命了。眼前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保管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鞠文宗道,“富贵从来险中求。哪里去有这样的好事。”鞠文贺神秘一笑道,“说来话长。前些日子我在洛阳城外见到一人,比我落魄太多,我见其是胡人,就上前问话。谁想这人是高昌人。他不仅是高昌人,他还是国里内廷的将军。”鞠文宗喜道,“他告诉了你大王和王后的下落?”
鞠文贺接连摆手,道,“没有。他只说大王带了王后一直往西去了。西边就是茫茫的大漠,只怕大王和王后已经葬身在沙海之中。”说完此话,鞠文贺眼神黯淡下去。鞠文宗道,“既是大王已不见了影踪,去何处再寻富贵荣华?安分做一个本分人难道不好?”鞠文贺道,“侯君集被唐帝杀死了。唐帝也因头痛病死了。这就是上天对他们的报应。上天赏善罚恶,对我们自然就有赏赐。”
鞠文宗道,“何解?那将军有对你说了什么?”
鞠文贺道,“他自然是告诉我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可以保你我兄弟一生荣华。”鞠文宗怒斥道,“荒唐!”对於一心只想富贵的弟弟,鞠文宗心里颇为不解。鞠文贺道,“哥哥先别恼火。有信物为证。”说完递给鞠文宗一个锦袋,鞠文宗掏出一看,锦袋里正是一条通体金黄的鲤鱼,金鱼脊背上一行小字,“高昌王出入无阻”。鞠文宗心内一怔,这是高昌王旧物,彼时高昌王进长安觐见唐帝,唐帝为示恩宠,特赐金鱼袋。高昌王以此为荣,长悬腰间,不忍解下。既是高昌王贴身金鱼袋,想来将军的话自是不假。
鞠文宗两眼含泪,道,“这将军现在何处,我要去见他问个明白。”鞠文贺道,“已经很是明白了。这将军叫做阿氏罗。这名字你可曾听过?”鞠文宗口中喃喃道,“阿氏罗,我自是知道。他还给你说了什么?”
鞠文贺道,“这样的隐秘事,只怕你也是不曾听说。大王曾想着再次觐见唐帝,倾国之力,命人从大食国和波斯国买了很多金银珠宝,准备献给唐帝。”鞠文宗道,“这事早有传闻。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鞠文贺道,“除了大王准备进献给唐帝的宝物,国破之时,大王还带了全城的宝物一路西逃。阿氏罗将军说,西行的人群到达月亮湖时遇到唐军的追击,高昌王只能将所有宝物投入湖中,轻装西行。这才逃了唐军的虎口。”
鞠文宗恨道,“可恶!真是可恶!”
鞠文贺道,“可怜大王士兵尽死唐军之手,大王不能抵挡,只能苟延活命。大王心知大势已去,再难挽回。阿氏罗将军忠心耿耿,大王将大事托付给他,命他到长安找到来找你。命你做高昌国主,那金银财务,就留给你做复国之用。”鞠文宗道,“只怕难当其任!有负大王遗命。”鞠文贺正色道,“哥哥,若是再犹豫下去,当真就负了大王遗命!”鞠文宗道,“阿氏罗现在何处?”鞠文昌道,“阿氏罗将军回去召集旧部,以作应援。现在就差哥哥首肯。”
鞠文宗道,“崔府与我有恩,若是此时离去, 定然不仁不义。崔公子现在中毒未醒,十分凶险。我怎么能此时舍弃他离去?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鞠文贺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项羽怕颜面遭人嘲笑,这才自刎乌江。哥哥为何畏首畏尾?是何道理?难道还是舍不得?”鞠文宗道,“此事当需从长计议,不可从急。再者言之,不拘小节不是不讲仁义。大丈夫行事,当仁义为先。”
鞠文贺道,“简直迂腐之极!不可理喻。”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求哥哥做国主,共举大事!”鞠文宗道,“我已有主意,切莫再劝。今日你起身前往高昌,汇合阿氏罗将军。以后再听我号令。”鞠文宗扶起鞠文贺,道,“我实在不忍你以后受别人欺凌,也不愿你再受风霜之苦。你回到高昌,阿氏罗将军会照应你的。我有安西旧部,我修一封名单,你让阿氏罗派人前去寻找,有顾念旧情的,召集起来以作他日之用。”鞠文贺喜道,“但听哥哥吩咐。”鞠文宗道,“你即可起身前往。西行路途遥远,诸事小心。凡事当需忍让!”
鞠文宗送走弟弟,便直奔上清宫而来。崔飞卢依然昏睡不醒,鞠文宗将药囊递给刘小碗,刘小碗喜不自禁,道,“可是史一刀前辈留下来的?”鞠文宗奇道,“正是!”刘小碗道,“来的正是时候。公子已经等了许久了。”说完拿起药囊一阵猛嗅,边闻边道,“果然是好东西!史一刀前辈这次可真是慷慨!”说完解开药囊,从中小心掏出一颗药丸,又嗅了嗅,似乎万分不舍喂给了崔飞卢。鞠文宗道,“赶紧喂公子服下,以免耽误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