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万分委屈,道,“客官切莫恼怒。这酒是客人自己带的,却不是小店售卖。别说是公子和姑娘,就是街边的童叟,我也绝无欺瞒。”小二言辞恳切,陈小碗不好言语,武思影道,“也罢,怕你家也酿不出这样的好酒来。”
武思影话音刚落,酒家东南角的角落里站起了一位须发皆白的驼背老者。这老者缓缓走了过来,冲武思影道,“想不到姑娘倒是识货,这酒是自西域而来。我花了一根人参才从一位胡商手里换得。”鞠文宗道,“高昌国的葡萄所酿,饮此酒需一副夜光玉的杯子。如此方为人生一大快事。”驼背老者道,“山野之间,去哪里寻得一副这般名贵的杯子?看来这位官人识得此酒,就请你也喝一杯。”
驼背老者右手一扬,桌上一只羊脂酒壶飞了过来。鞠文宗应道,“多谢老丈。”羊脂酒壶直直飞过,鞠文宗左手轻轻托出,那酒壶好似生了眼睛一样落在他的掌中。武思影与陈小碗忍不住拍手叫好,就连一只沉默不语的崔飞卢也喝了一声彩。鞠文宗扬起头来,酒壶略微倾了倾,一道红色的酒从壶口流了出来。鞠文宗呷了几口,那酒含在口中,酒的香味犹如薄荷与金丝檀橘混杂,周身说不出的畅快与舒服。
“好酒!”鞠文宗接连猛灌几口,又把羊脂玉壶朝驼背老者丢了过去。那酒壶在空中“滴溜溜”只打转,把柜台之后站立待客的掌柜下的粗气也不敢喘。这羊脂玉壶分明是个价值千金的宝贝,可惜这老头却用他来喝酒。要是万一老头眼花摔坏了杯子,那可少不了一场争执,打翻了桌椅板凳,惊扰了客人,几十两到手的银子可就付之东流了。想到此处,掌柜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驼背老者并不慌张,笑呵呵的夸了一声道,“好手段。”紧接着右掌拍出,似乎这一掌要打在玉脂壶上。驼背老者手掌距玉脂壶还有寸许,那杯子似是碰到了什么,回转方向,停了下来。驼背老者缓缓收回右掌,那酒壶如被丝线系了,缓缓落在桌上,一滴酒也不曾洒落出来。掌柜的一颗心落了地,众人也惊叹二人的功夫确实了得。陈小碗道,“三叔,老前辈这一掌我似乎在别处见过。只是想不出其中的名堂。”鞠文宗叹道,“罗生门的柔云绵掌果然让人惊叹不已。真是佩服佩服。”陈小碗道,“原来如此。上次是思姊姊使出来的,公子……”说到此处,陈小碗偷偷瞄了一眼崔飞卢道,“公子吃了亏。”
武思影在一旁许久未出声,这才过来答话。武思影走到老者面前施礼道,“师叔,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驼背老者哈哈笑道,“不经意在此处见到你。你这次随了李都护,是要去往何处?”武思影道,“去往扬州。找长江帮的人寻仇!”驼背老者本姓李,是前朝皇族。武后篡朝,李姓子孙惨遭荼毒,老者就是后背中了一掌,这才变残。幸得遇人相救,这才活命。自此之后逃命江湖,隐了名字,但不改先人遗志,自名李驼子。江湖中人念其不幸,哀其境遇,引荐名师,由此功夫精进。而武后登基之后,为了笼络人心,大赦李姓宗族,李驼子得以在江湖抛露头面。武思影的师父叶森梅却是李驼子的同门师兄,因此李驼子也是武思影的师叔。武思影虽是武后族人,可是深受叶森梅的喜爱,因此李驼子对武思影爱屋及乌,没有半分的私心。
听闻武思影要去往扬州找长江帮,李驼子神色凝重,一改往常,道,“为了何事?难道长江帮的人惹到了你?还是你惹到了长江帮的人?”李驼子心中,武思影是跋扈霸道的武家小姐,她说的寻仇,可不是市井村夫的拳打斗殴。要是罗生门和长江帮结了梁子,只怕会有不少人牵涉其中,死於非命。
武思影道,“说来话长,等到僻静处,再与师叔详说。”李驼子颔首微笑。鞠文宗走上前去,道,“好久不见,李驼子神态更胜往昔。要是寻得了什么可以长生健体的方子,可不要吝啬,一定要给我一份才好。”李驼子哈哈笑道,“哪里去有这样的方子?只不过是无牵无挂,无烦无恼罢了。李都护许久未见,这功夫可是更胜往昔,似乎精进不少。”鞠文宗亦大笑,“过赞可是不好。若是和李驼子相比,只怕你还需让我三招。”李驼子道,“方才酒已喝过,不如我俩就此比一比,若是输了的,须付了这一顿饭钱。”陈小碗拍手道,“三叔应了这前辈,就此比过。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李驼子和鞠文宗相对而视,两人跃出门外,立在街口。崔飞卢拽了武思影跑出门来,陈小碗紧随其后。鞠文宗大开大合,几套掌法打完,街上众人已是一片喝彩之声。再看李驼子用的却是拳法,不再是刚才所用的柔云绵掌。而是似乎和鞠文宗一样的掌法,只是招式似乎慢了些,他使出来的招式,都是鞠文宗方才使出来的。如此一来,李驼子似乎是占了下风,两人拳来脚往,李驼子没有沾到丝毫便宜。
过了片刻,陈小碗方才明白,李驼子是在学着鞠文宗的招式,然后依次再使出来。如此一来,再过三十招,只怕李驼子将鞠文宗的三十六路追魂掌全学了去,如此一来,鞠文宗就要吃亏了。令陈小碗意外的是,李驼子虽已年迈,但是悟性实高,即使青年人也比他不过。果然不出意外,过了三十招之后,李驼子的招式越来越快,鞠文宗更是招式变得迅捷无比。 陈小碗眼快,可有些招式还是已经看不清了。
武思影在一旁道,“三叔的功夫果然了得,连师叔这种手段居然都挨不到三叔。”陈小碗笑道,“李前辈更是厉害。和他对阵,三叔居然也没有占到上风。”崔飞卢哪里懂得这些,只见两人打的热闹,也不好扫兴,对武思影道,“两人势均力敌,三叔胜在年龄上。若是倒退三十年,只怕三叔不是对手。”武思影看的入神,双手也忍不住开始比划,对崔飞卢道,“这话不错。我师叔三十年前纵横江湖,没了漠北双雄,潇湘徐氏兄弟,还有岭南三霸。这几个人物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遇到了我师叔还不是乖乖的把自己的狗头送了上来。”
陈小碗道,“一向听说罗生门高手如云,今日见到李老前辈,才知此话不假。”崔飞卢道,“既然你师叔是罗生门的人,你师父为何却没有门派?”武思影道,“我师叔杀人太多,遭人猜忌,我师父怕他敌人寻仇,所以只好出此计策,投奔罗生门。再者言之,罗生门主和我师父也是交情甚深,投奔罗生门,也不算改换门庭。”
两人激斗正酣,众人也看得热闹。李驼子招式愈发加快,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围观的众人,看见人群中有一人隐约神似之前的一位故人,心里不禁一惊,“简直太像了。”这一分神不打紧,鞠文宗一掌拍过,李驼子却没有躲过,左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当即“登登登”退出一丈多远。
李驼子强忍剧痛,冲崔飞卢走来。他仔细端量了一下崔飞卢,惊道,“公子身中奇毒,只怕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