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嚅嗫了半晌,却到底叫不出来,只满脸通红。辰兮并未在意他神色,低头兀自叹气:“唉,我对不住你,没能将乌小姐带回来,她应是在天龙门不会回来了。”
宋泽一怔:“哦,她有去处自是好的,你何来对不住我?”
辰兮正待说,酒已上桌,还附了几样小菜。辰兮斟满一杯,仰脖喝下,一道辛辣贯通胸肺,忍不住闭上了眼。这感觉已经许久未有了,自离开蜀中,神女峰上的畅饮大醉便成为一个隐痛,她便再不碰酒了。
此刻烈酒入喉,心里苦笑:“饮酒饮酒,莫说是饮酒,我今日便是醉死在此处,又有何人会问津?”忽觉一阵凄凉酸涩,不觉连杯再饮。 宋泽从未见她如此情状,怔了一怔,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浑身一哆嗦,脱口道:“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这竹叶青果然是好酒、好酒!”烈酒下肚,有一股热血直冲上脑,握住辰兮放在桌子上的手,说道:“你有何为难事?你…你尽可说出来!”
辰兮又饮几杯,抹了抹泪,吃吃笑道:“我问你,你为了那乌小姐连番耽误赶路,终於误了恩科,你心里可怪她?”
宋泽道:“我未想过…再说,那些倒霉事一桩牵绊着一桩,又怎能怪她呢?”
辰兮哈哈笑道:“是了,怎能怪她?她如此美丽,又那般柔弱,自然是要好好保护的,什么仇什么怨,自然全都跟她无关了!他们是一见倾心,是彼此爱慕,一个违抗师命,一个抛却尊荣,就那样不管不顾,远走高飞...呵呵,才子佳人,本是一段武林佳话,合该去戏文里唱一唱!谁会怪她?如何怪她?”泪水滚滚而下,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引得四下里有许多目光来看,宋泽着实慌张,紧握着她手,低声道:“你…你说的是谁?是乌小姐么?她欺负了你?”
辰兮提壶灌下,脑中渐渐晕沉,天龙门和神女峰,两下里合在一处,直叫她分辨不清。今日大殿上挥鞭之时,也曾有一刻恍惚,不知自己鞭向何人,或许多年的郁结,都在今日发作。只是那时在神女峰上,若也能大闹一场,再得一醉一哭,便不至於抑郁成疾,乃至成了心病。如今哭闹一番,虽然狼狈至极,心上却似轻松了许多。
看着宋泽担忧的眼神,知道他是可以倾诉之人,酒气上涌,辰兮身子暖烘烘的,抹了抹眼泪,笑道:“师姐聪慧美貌,世间少有,风儿随她去原是求仁得仁,他既得偿所愿,我自当为他高兴才是!”又道:“你小子也是命苦,竟落得和我一样,那乌小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蛊,怎得一见之下便不肯走了,那家伙竟有这么好?你不必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定然再给你寻一个美貌姑娘就是了!”话一出口,心头一阵松快,举杯道:“干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宋泽见她兴致忽好转,虽然听不懂她喋喋说些什么,何为“天涯何处无芳草”,谁又是“风儿”,但他自己也已醉了五六成,无暇思考,只觉辰兮展颜一笑,天地间便亮堂了。当下精神也为之一振,与她激碰一杯,仰脖喝下,相对大笑。这二人一个言语颠倒,一个醉意朦胧,谁也不愿去想那些糟心事,倒是喝得尽兴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