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门敞开着,里头并不甚大。龙寂樾见墙壁上的凹槽里居然点着蜡烛,心道:“想是薛茹的计划里原该有这一步,她将虎兕柙炸毁之后,便要将我带来此处。”
细看室内,只见中央空地上置着一张小石桌,四周别无它物。龙寂樾走近了,见那石桌的桌面上,有两处紧挨着的方形凹陷,里面各自刻着几行字,宛如两页摊开来的书。
左边“书页”上刻着几句偈语:“智者无为,
愚人自缚,法无异法,妄自爱着。得失是非,一时放却,眼若不睡,清梦自除。” 龙寂樾读罢冷笑一声,心中冰凉:“无为?放却?我苦心经营,尚落得如此境地,若无为放却,只怕早已死了几百回。如今大仇未报,大业未成,如何放却?”
又去看右边“书页”上的字:“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争辉,概余心之所求,虽九死其犹未悔!”
龙寂樾一怔,喃喃道:“自当如此。”又默读一遍,只觉这话直入心扉,甚合脾性,心中隐隐一阵悸动,不由得伸手抚过这两行字。
忽然觉得触手异样,原来在“求”字和“悔”字的笔划侧面,各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疙瘩,在如此昏暗的烛光里,单靠目力绝难发觉,
龙寂樾微一沉吟,依次按下这两个小疙瘩,右边“书页”缓缓向上升起,直至高出桌面二寸,变作一个石盒。龙寂樾后退半步,谨防有暗器射出。
乌惜潺眼见这巧妙机关,很是新奇,又看龙寂樾皱眉盯着石盒,似是担忧,忙上前说道:“我来打开吧!”
龙寂樾审视片刻,拂开乌惜潺,一手去掀石盒盖子,一手藏在衣袖中运力,一旦石盒中有暗器射出,便以劲力挥扫。
石盒打开,却并无暗器,里面只有一块小石板,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小字。
龙寂樾定睛看去,心中默念:“剑法,非独以剑为器,实御敌之策也。故携剑而从诡道者,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百战而鲜有殆矣。”
心头一震,此种剑法释义已经远远超越了剑的范畴,而融入兵法,实有令人耳目一新、豁然开朗之效,急忙读下去:“於敌尚如此,於己身之优劣焉可不察?世人多善取长补短,岂不闻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故习诡道之剑者,扬长而避短,强则愈强,弱则弃之。成王败寇,天之道也,岂剑法可独异乎?……”后面洋洋洒洒千余字,其间剑招精妙,战术精道,竟是一部融二者为一体的奇书。
龙寂樾胸中剧烈搏动着,这些话语如醒世恒言一般,醍醐灌顶,每读一个字都恨不得要大叫一声。
这部诡道剑法当真是与天地比寿,与日月争辉,字字句句透着强者决绝之气,令人血脉贲张。刻下这部剑法的人,仿佛将他积年藏在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龙寂樾许久未曾感到这般畅快,忍不住又将石板上的字一个个重读一遍。
蓦地,他瞳孔收缩,在“善”字和“寇”字的笔画中间,各藏了一枚比针尖还小的小凸起,若非全神贯注地细读细看,是绝难发现的。
当下不再犹豫,依次抚过凸起处,只听得“哢哢”几声,身后一面石壁上弹开了一扇小门,凹槽里竖着一柄剑。
龙寂樾走过去,小心将剑取出来。入手沉甸甸,挫出寸许,只见剑身黝黑发亮,刃边锋利异常,犀骜之气溢鞘而出。龙寂樾将剑在手中紧握,越看越爱,只觉这原本就是自己的剑,从未有一件兵刃这般称心,以后也绝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