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兮僵立当场,如同被人夯了一闷棍,颤声道:“你…你说什么?”目光落在乌惜潺的小腹上,裙纱层层,尚看不出隆起。
乌惜潺轻柔地抚一抚肚子,笑容甜蜜:“还不满三月,再过些时候就明显了,寂樾哥哥也是前阵子才知道此事,高兴得不得了...”双颊飞红,羞涩欲滴,“在谷底的时候...嗯...真是个糊涂父亲,竟不算着日子,也不晓得是哪一回...可也怪不得他,心里头的大事那么多,男人嘛——”
“够了!”辰兮浑身止不住颤抖,手指捏紧了银针,狠狠瞪着乌惜潺,目眦尽裂。
经历了这么多,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辛辣的恨意,滚滚而来,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淹没了。
她并不是恨他们有肌肤之亲,也不是恨乌惜潺怀上了龙寂樾的孩子,而是恨为什么一切总是这样巧!
她终於找到了仇人,终於能为张铮报仇,可仇人却偏偏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老天总是这样可笑?
乌惜潺也紧紧盯着辰兮指缝里的针尖,她知道只要辰兮轻轻一抖,这些针就会插进她的眼珠,钻进她的脑仁。
乌惜潺面颊有些痉挛,努力微笑着,生死就在一线间,她提步向前逼近:“姐姐杀了我不打紧,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但这孩子有什么错?你忍心让他不能出生?这可是寂樾哥哥的骨血,他会看着他长大,听他叫爹爹,教他武功,把最好的都给他,他会成为这世上最快乐的父亲!张相公曾对我说过,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快乐,姐姐,你杀了寂樾哥哥的孩子,他还怎么快乐?”
辰兮失声叫道:“你还敢提峥大哥!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他碍着你什么了!你怎么不来杀了我!”
乌惜潺盯着她,纵声冷笑:“你以为我不想杀你么?我做梦都想!我爹爹是怎么死的?乌家庄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是怎么死的?他们全都是被你害死的!是你亲手杀死我爹爹,是你毁了乌家庄!是你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抬手指着辰兮,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啃你的骨头,喝你的血!”
辰兮道:“你爹…你爹他是……”
乌惜潺双目赤红:“我爹怎么了?我爹难道不是你杀死的吗!你手上既沾了我爹的血,就别装得那么清高!寂樾哥哥知道你的真面目么?他知不知道你有多么心狠手辣?我爹爹临去时是多么痛苦,你竟将他...竟将他折磨成那副模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你怎么样让我痛苦,我就怎样加倍还给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辰兮瞪视着她半晌,心里已经知道,这必定又是姬苏瑶的诬陷挑拨,她最擅此道。
目光落在乌惜潺的小腹上,终於叹了口气,说道:“好,你既把乌牧远的这笔帐算在我头上,那也好得很!你想杀我,随时奉陪,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害死峥大哥?他跟你又有什么仇!”
乌惜潺收了目光,淡淡一笑,轻抚着肚子:“张相公是麻春锡害死的,这句话姐姐可要牢牢记住,莫对旁人说差了。你也不希望看到将来这孩子的爹娘,为了旧人旧事结下仇怨吧?那可是一损俱损的事。”
辰兮紧紧攥拳,指甲陷进肉里:“什么一损俱损...”
乌惜潺笑道:“姐姐想啊,就算你现下嚷嚷出来,寂樾哥哥能怎么办?你难道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就算他能等到孩子出世,
再杀了我为张相公报仇,那等这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父亲杀死的,他又会怎么样?他们父子之间,难道不会生出刻骨的仇恨来?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为了一个死人,让寂樾哥哥痛苦一生?” 辰兮怔怔盯着她,忽然踉跄了一下,颓然坐倒。喘息半晌,面色已然惨白如纸,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突然门被一把推开,龙寂樾走了进来,皱眉问道:“为什么关着门?门口的风筝呢,为什么撤走?”一眼看见辰兮瘫坐床边,满脸泪痕,急忙俯下身:“怎么了!”
辰兮慢慢回转过身子,凝望着张铮,没说一个字。
只听“啪”一声脆响,乌惜潺伸手打翻了放在桌边的汤盏,汤水洒落一地,她羞红了脸:“瞧我笨手笨脚的,姐姐为张相公的伤势日夜忧心,本想做盏汤慰劳姐姐,结果却洒了!”
龙寂樾并不看一眼,扶住辰兮肩头,皱眉道:“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