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在瓦罕山谷里住了半年。
这回有了经验,五个人便不再花费时间去观察和思索,而是直接选了一组最合自己脾胃的图画,潜心修炼起来。
由於这些图画出现的时间不同,有的要相隔数月,且每次看图的时间又很短暂,所以他们互相之间都不晓得对方在练什么功,只一心扑在自己的图画上,生怕少看一刻。
因为他们知道,错过了这一回,下一回便要再等上一年。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将那些图画临摹出来?呵呵,难道这五个人想不到么?只因他们试过了各种方法,都无法将那些图画准确地画出来...
我刚才说了,那一组图画是叠加出现的,一眼看过去,画里头的人三头六臂,虚影无数。稍微动一动,就看见它的姿势不停变化,说不清哪一招是当前所见,哪一招是后头映射出来的虚影。
最要命的还是日光...这些图画都是映日而现,而日头每时每刻都在移动,所以图画中的影像也深深浅浅,变幻不定。时而能看见极深处的一张见所未见的图,只一瞬间却又消失无踪,任凭你如何调整角度,也再不出现了。
所以这一组图画到底有几幅,每一幅究竟什么样子,他们完全不能确定。
你肯定又要奇怪,这样一来,如何按照图画所授的招式练功呢?
这就是另一件极其有趣且刺激的事情了...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些图画已经在我们眼前打开了一扇通往武学至深至远境界之门,余下的事情,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宋泽虽然早就猜到江怀珠口中的这“五个人”,就包括他自己,但此刻听见他将“他们”换成了“我们”,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江怀珠似乎并未察觉,又或者他觉得没有必要再绕弯子了,继续缓缓说道:
“图画中的招式和内息走向虽然尽皆展现在眼前,但出於我刚刚提到的原因,我们连招式的顺序都不能确定,必须依靠自己的理解和想象,才能将这套功夫完整地构画出来。
如此一来,非但我们每个人练功时所依据的图画不同,就算是同一组图,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也因人而异。
我们都依着自己的脾性、习惯和根基,将图画中的武功尽情推演,力求得到一套专属自己的,得心应手的功夫。
这个过程十分激动人心,我们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以这种方式学武。进而能自创出一套厉害的功夫来,这岂非是一门一派的开山鼻祖才能行之事么?
我们那时候都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如何能不激动?
对了,我们五个人虽然年纪相仿,但也有个长幼齿序。大哥和二哥便是在王治精绝城上刻字的人,他们一个沉稳周全,有鸿鹄之志,另一个机敏果敢,性子很有些倔强。他们二人都曾周游列土,很有见识。
我排行老三,最是普通,只是喜欢无拘无束。
再往下便是那一对亲姐妹了。四妹孤傲冷僻,好像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淡淡的,小妹却刚好相反,她热情如火,但有时候感情太过丰沛,也有一些喜怒无常。
可想而知,我们五个人所创出来的五路功夫,必定是天差地别、迥然不同的。
日月轮转,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在瓦罕山谷住了三年...
这三年里的每一天,我们都全身心地沉浸在修炼之中,忘了天地岁月,甚至忘记了山谷之外还有一个人间。
如果不是陆续发生了几件事情,说不定我们五个要在这山谷里住上一辈子...
第一件事是关於大哥和小妹。他们二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生了情愫,在这僻静的山谷之中朝夕相对,更加难以自持,於是就有了夫妻之实。
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大哥因此动了要出去的心思。他原本就心怀抱负,向往世俗的权势,想在年轻的时候大干一场,闯出些名头来。於是他和小妹商量,如今所学已尽够了,不如一起离开山谷,去那富贵繁华之地闯荡。
小妹却不应允,她还想继续参悟这些图画。而且即便离开,也要游历四方,继续冒险,断不沾染权贵。
二人因此生了分歧,心绪不宁,在练功时险些出了岔子,很是惊险。
第二件事,是我碰巧发现的。
我那时候很喜欢随心所欲,又有些...咳咳...顽皮,总之我不满足於只练一套功夫,於是在他们各自修炼的时候,我就漫无目的地去看石镜,看到什么练什么...还去给他们几个捣乱,缠着他们问各自的功法,再比较优劣,乐在其中。
那时候,我经常左手使大哥一路刚猛的拳法,右手又使二哥一路灵巧的掌法,左手和右手打,左腿和右腿打,摔得鼻青脸肿,也其乐无穷...
渐渐地我发现,我们每个人的功法虽然看起来大相径庭,但实则在精深处都是相通的,真正是同宗同源的五路功夫。
不仅我们这五路功夫,石镜上其余的图画也都有相通之处。想来这些功夫若非创自一人之手,所创之人也必定心意相通。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便向他们提议,是否能将这五路功夫合而为一,融会贯通,令其成为一套刚柔并济、攻守兼备、没有弱点的绝世奇功。
这提议一出,他们虽然各自有些犹豫,但也耐不住诱惑,决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