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了,码头上没什么人。毕竟再往上游走一天就是繁华的鄂州城,往来的人和船都很少会在这片山前镇子上落脚。
辰兮下了船,看了看远处的黄石山,从今天起他们要翻山越岭了。蜀道难,前头险峻的山路会逐渐取代身后平缓的水乡,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该是不会再回去了。
一个人走过来,静静站在了她身后。
辰兮知道那是楚南风,自打上了船,她就没怎么见过他了。她原以为自己在船舱里呆的时间够久了,没想到楚南风比自己还长,他似乎从没出过房门。
她也想过主动去找他,但想想便作罢了。师姐的死好像对楚南风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令他在人前再也无法保持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所以他闭门不出,应该也不想见到任何人吧。
辰兮回头看看他,发现他更瘦了,仅有的半副躯体也在迅速消耗,不禁暗暗摇头。这样看来,莫说五年,就是两年也未必撑得过。
楚南风与她目光一触,身子微微一颤,过了一会儿,淡淡笑道:“一个戴面具,一个戴面纱,走在一起,很引人注目啊。”
辰兮笑了笑:“是了,一个遮左半边脸,一个遮下半边脸,十分别致。”
正说着,萧娘子、唐真真和周寻意三个人也从船上下来了。唐真真一只手和萧娘子拴在了一起,看来萧娘子不放心,决定下船之后亲自看管唐真真。
这五个人走在路上果然十分乍眼。两个人遮面,两个人锁在一起,剩下的一个走路摇摇晃晃,手里拎着酒葫芦,脸上挂着笑,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快疯了。
不过那遮面的女子身段格外好看,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又轻盈又婀娜,步步生莲。她从这条街上走过去,就好像一道轻柔的光,照亮了经过的地方。
“这样不行...”萧娘子低声道,“还是走小路吧。”
“这东西也不行么?”周寻意已经弄来一顶帷帽,长长的薄纱一直遮到了腿,整个人便只剩一个轮廓。
萧娘子看着辰兮戴上,打量了一下,摇摇头:“保险起见,还是走小路吧。”
“哎呀...”周寻意伸了个懒腰,抬起了一只手。
萧娘子一怔:“你想干什么?”
周寻意道:“我想把她打晕,然后找一个箱子装起来拖着走,这样我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这一个多月坐船真的要吐了,好不容易上岸,不吃几顿好的,再睡上几天,我这身子骨儿可受不住啊!”
“师兄需要帮忙吗?”唐真真冲上前来,被萧娘子狠狠一扯,又扯回了身后。
萧娘子瞪了周寻意一眼,又向辰兮赔笑道:“他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啊...”一边偷偷瞄着楚南风,如今这位仁兄可宝贝得很,身体和精神看上去都不太稳定,自己实在不想招惹他。
辰兮淡淡道:“是开玩笑么,可惜了啊...我真不想走路,周寻意,不如你就去找个箱子把我装起来,爬山的时候扛着我,我保证不乱动。”
“这...”周寻意挠了挠头,“山还是得你自己爬,这样吧,箱子我给你挖两个洞,你把腿伸出来——”
“你闭嘴。”萧娘子打断他,又拽了一下唐真真:“走!”
唐真真眼巴巴望着楚南风,很想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如果要走,那当然是和他一起走才好,她也好久没见到自己的风哥哥了。
“快走!”萧娘子回头看了一眼木头桩子一样杵着的唐真真,只感到头大如斗。周寻意和唐真真,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为起云峰如今的处境表现出丝毫担忧,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同时拥有这样两位同门?
回起云峰的路到底还有多远?
五个人磕磕绊绊,终於穿过村镇,走进了黄石山。
山路崎岖,人烟稀少,周寻意和唐真真轮流发癫。一个天马行空、疯话连篇,一个时而对楚南风柔情蜜意,时而又因为他不回应而怒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