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岐还在不断催动黑衣人,他们现在快得如同一团白色的影子,掀起阵阵雪雾。在雪雾之中偶有几道鲜血飞出,猩红夺目,他知道那是宋泽的血。
这小子也已激战多时,想来很不好过,不过他始终没吭一声,从未想过跟自己谈谈条件,只死战不退,倒有几分让人佩服。
蓦地,他又感到了那种奇异的阻碍之力,好像有一圈一圈的绳索把黑衣人捆住了,自己需要耗费更多力道才能调动他们。方才也是如此,先是江怀珠,后是这年轻人,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对抗噬魂?
自己早该想到的...怀珠老人一路从江南赶到灵山,难道是为了自投罗网么?他这一路上一定想到了能够削弱黑衣人的方法,看来自己要完成任务,还得再想别的办法。
不过要对付眼前这个小子,还不必太悲观。毕竟他已经盲了眼睛,还浑身是伤,若能将其活捉,不失为一个要挟江怀珠的好筹码。
宋泽虽又运起传音入密和符籙三宗,但这次显然更加吃力。他全身伤口血流如注,加之雪盲之后的晕眩,整个人晃晃悠悠,必须用尽全力凝聚神智,方能维持。
又厮杀了半炷香功夫,宋泽渐渐感到了一丝力竭,身形稍缓,立时就被黑衣人抓住机会贴靠上来,背上顷刻间又被撕裂两道深痕。一时间天旋地转,只觉自己半身的血都流光了。
饶是在黑暗中,他也感到眼前越来越模糊,隔着眼皮,似有许多光点飞舞。他知道这是晕厥前的征兆,自己一旦倒下,若是被黑衣人当场击杀还好,但若被抓去逼着江怀珠束手就擒,那岂非十分糟糕?
旦夕之间,宋泽动了要自我了断的念头。江怀珠曾叮嘱过,千万不能被活捉,只有自己死在这里,才是对江怀珠和如烟夫人最大的保护。
他扯掉缠在头上的布,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绿色的,微风送来阵阵竹叶的清香,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极远处对着自己招手。
宋泽垂下双手,放弃了所有防备,周身门户大开,只认真地朝前走了一步。
眼前的人影骤然清晰,近在咫尺,每一根头发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眼角处有三颗星辰般的小痣,那三颗痣好像真的化作了星星,从她眼睛旁边飞走了,飞到自己身边,绕着自己打转。
胸前背后同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宋泽心里笑道:“很好,杀了我吧。”
身体里的血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干了,但他仍不放心,他知道韩岐多半不会这么傻,於是他举起右手,用最后的力气朝自己头顶击落。
突然,好像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又有一双手插入腋下将自己生生拖了出去。宋泽听见周遭的打斗声猛然激烈起来,至少有五六十个人蜂拥而至,各种兵刃拳脚呼喝之声此起彼伏。他再也难以支撑,昏了过去。
这一次,一切都陷入了深深的死寂。宋泽在昏厥中再也无法感知到外界一丝扰动,也不再有神游的梦境,他彻底虚脱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泽渐渐听到一些声响,好像是马车的车轮声。又渐渐感到了一些颠簸,接着是无尽的晕眩和周身上下火辣的疼痛,好像不仅全身的皮肉裂成了一块块,连骨头都已断成了一截截。
随着颠簸,那些裂缝时开时合,带来一波又一波的奇痛。这滋味实在不好过,似乎比在回鹘地牢中受到的酷刑更令他难以忍受。
宋泽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依旧模糊,依稀看见自己正是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车厢很宽敞,自己躺在中间,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旁边还放着一个熏笼,整个车厢又暖又香。
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你醒了?”,接着就有一只手拿着一条湿帕子轻轻抆拭自己的嘴唇。
宋泽贪婪地吮吸着这一点水分,又听见那个声音说:“你还不能喝水,再忍一忍。”
他的头转向那个声音,努力看去,只见一个胖胖的身影,很是眼熟。想了想,嘶哑着声音说道:“玉山...”
此人正是南疆的大矿主玉山巴依,他见宋泽开口,忙轻拍他肩头,笑道:“是我,是我,先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