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朵云,一缕风,轻飘飘的,自由自在不拘於身。
他的意识从破败道观中飘出,一轮明月出现在“眼”中,雪白的月华照耀在虚幻的意识上,如同一层冰霜浮现在心头,冻结了杂念,只有万古的冷清和寂静。
在这种奇异的寂静之中,沈羿的意识静静伫立,时间在此刻都像是失去了意义。
一直到后半夜,沈羿突然从绝对的寂静中惊醒,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的意识迅速回归本体,睁开双眼。
“又有人来了,”陈天元竟也是未睡,依然坐在火堆前,淡淡说道,“杀气腾腾,看来是找沈小兄弟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一行七人鱼贯而入。
“是这里,就是这里。”
先前那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走进道观,指着大殿就喊道:“那个和尚就在这里。”
随同进入的五个僧人中,一马当先的正是身着黄色僧衣的无嗔。只见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无门的大殿,锁定盘膝而坐的沈羿和他身旁的大老虎,哈哈一笑,道:“无妄师弟,我们又见面了。”
无嗔露出满意之色,对着那汉子说道:“施主请回吧,明日就会有僧人为施主主持公道,惩治白玉寺。”
“谢大师!谢谢大师!大师慈悲!”
汉子连声道谢,还拉着妇人跪下给无嗔连连磕头,这才匆匆离去。
大殿中的沈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命运当真如同婊子一般,反覆的很。
他和虎师兄已经尽力地避开村镇和寺院,却没想到还是被无嗔给找到了。那汉子和妇人本是为了躲避僧人而逃亡,却在最后通过给僧人通风报信,获得了僧人的帮助。
这世事,当真是幽默得很啊。
“无妄师弟,你逃不了了。”
无嗔步步靠近,他身后的四个僧人也是手持棍棒,步履之间隐有章法,一看就是精善某种合击之法。
“阴魂不散。”沈羿说着,站起身来,一股阴气陡然震荡开来,身周隐隐浮现一层气雾。
陈天元见状,按住了小明的手臂,低声道:“先别出手,看看小和尚的能耐。”
从大殿走出,皎洁的月光照在身上,倒映出一种渗人的苍白。沈羿的皮肤逐渐泛白,如同一具行走的屍体一般,一道道黑线如同灵蛇一般浮现,骨骼如同铁铸一般,发出金属撞击的响动。
“果然是你!”
无嗔一见到这卖相,已是完全肯定了昨夜那人正是沈羿,当即便是冷笑一声,体内荡出一声锺鸣,有金色的气膜覆盖在身上,恍如金人。
大老虎同样一跃而起,跟在沈羿身旁,提醒道:“师弟,当心了,这贼秃也练了金锺罩,且应该已经到了第七层,需攻其罩门才可破金锺。”
至於罩门在哪里······昨晚大老虎已经给沈羿示范出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羿已是身影一闪。
就像是一朵流云,带着奇特的轻灵感,划出长长的残影,掠至无嗔身前。
沈羿只学过练下盘的基本步法,并没有研习过什么轻功,但此刻他身影一晃,速度完全不逊於昨晚无嗔展现的轻功。
眼瞳扩散,所有的眼白都被漆黑占据,一双诡谲的眼睛落入无嗔和其身后四僧的眼中,混乱的冲击顿时浮现在脑海。
沈羿当即便是脚踢无嗔腹下三寸之地,拳打无嗔心口,一式简简单单的黑虎掏心,击出了爆鸣,带着十足的暴力。
“砰!”
关键时刻,无嗔手臂横摆,挡住拳击,脚步一错,挡下沈羿的撩阴脚。
一道淡淡的金光在手腕处亮起,那里戴着的一串念珠泛出凝神静心的波动,安定无嗔的心神。无嗔双眼清明,爪带风雷之声,自下而上,扣击在沈羿肋下,五指缩紧,便要入肉,展现出酷烈手段。
但沈羿却是不管不顾,另一只手从右臂下穿出,捣在无嗔腹部。
一招换一招,激越的锺响声中,无嗔步伐一退,沈羿肋下被撕出数道血痕。
金锺罩护身的五指运使因陀罗爪,堪比钢刀利器, 若非沈羿的外功惊人,这一爪怕是能够将他的肋骨也生生截断剖出。
“师弟。”
虎师兄咆哮一声,身泛金光虎扑而至,但无嗔身后的四个武僧也同样出手,棍影重重,同时打向虎师兄的头部,前肢,以合击之法架住虎扑,再行步伐变奏,棍棒携雄劲捣来。
这四人施展的都是灵龙铁刹的夜叉棍法,且心意相通,进退有据,虎师兄虽是实力过人,但在应变上却不及四人联手,左冲右突皆被拦下,一时之间难以援手。
“无妄师弟,你今日是插翅难飞了。”
无嗔长笑一声,袍袖舞动,双爪左右旋舞,化出上百道爪影,更携风雷之声,刚猛异常。
他既是做出了追击的决定,自是有了万全的准备,不管是沈羿那震慑心神之功还是那只会武的老虎,无嗔都已经想好了法子应对。
如今一交手,果然如他所想。
但他还是有一点没有料到,那就是沈羿的实力变化。
阴气缠身,沈羿已是冰冷的如一具死屍,他的心跳越来越慢,渐渐趋近於无。但与之相对的,沈羿浑身上下的血肉却是格外活跃。
人的细胞,在什么时候最具活力呢?
答案是死的时候。
当死亡降临的那一瞬间,原本被约束的细胞就会摆脱人体的束缚,进行最后一次绽放,一些细胞甚至会向着胚胎形状转化,像是要重塑身躯。
这也是回光返照这个名词,乃至於一些破而后立的武功之由来。
而现在,沈羿的身体就如同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