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
丑煞仰天怪笑道:“现炒现卖岂不更好?只要将咱们兄弟打发了,还愁咱们教主不开中门相迎吗?”
艺儒未及回话,兵儒厉喝一声:“丑鬼,你接着了!衣袖一抖,撤出一支鸟光闪闪的铁尺,猛向丑煞任见欧腾扑去。中州“经典艺雅乐法兵”等七儒,武功各有所本,但是其‘使用兵器的,则仅有一个第七儒“兵儒”。兵儒这支铁,“量天尺”,长约尺五,不知系何种质料所铸造,具有磁性吸力,专破各种暗器,近身使用时,兼具有判官笔与宝剑点,打、砍、削的威力,兵儒虽非七儒中武功成就最高的一个,然凭着这支量天尺,颇为七儒挣得不少威望。艺儒与乐儒见兵儒已经出手了,当下再不答话,一声长啸,分别飞取独臂擎天、独眼青龙两煞,片刻间,六人三对,身形翻滚,沙飞石走,呼叱连连,直杀得难解难分。
单剑飞早将萝卜担踢到麦田中,这时隐身柳树后,手拊腰间铁骨棍,心跳如鹿撞,拿不定是否要出手相助於三儒。这段时间内,有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便是尽管庄外厮拼得天昏地暗,庄内却不见丝毫动静,连那座堡楼上也是声息全无,那位第一个答话的“地府书生”,更是踪影不见,好像真的离去了一般。单剑飞正在出神之际,斗场中忽然传出一阵哈哈狂笑,三对中已有一对两下分开,丑煞一身是血,脸如锡箔,兵儒量天尺一指,哈哈大笑道:“快给我滚远点,我虽然不屑追杀一名败军之将,但一旦看不顺眼,却是难说得很,快滚,你滚还是不滚?”丑煞欲振无力,方挣得一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不期然就地坐落,双目紧闭,勉力运气调息,敌方加害与否,已经无暇顾及了。兵儒又是一阵大笑,转身闪目打量之下,立向第五儒乐儒高喊道:“五哥,小弟帮你来也,收拾下这个独眼龙,咱们好去帮三哥打发那个独臂老贼,独眼龙,你注意……”量天尺一抡,便向独眼青龙煞司徒干云夹攻而去。白衣七儒临敌,不论敌方势强势弱,人多人少,素来彼此不分,觑隙便上。出手便拼,独眼青龙煞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兵儒这一发话,已使他心慌神乱,一支量天尺尚未递到,独眼青龙门户一松,乐儒一掌趁虚抢入,独眼青龙煞,条身躯立被震飞八尺有余。五七两儒正待去帮艺儒时,但听艺儒大喝一声:“这位朋友也差不多了。”喝声中,独臂擎天煞身躯悠悠离地,果然也和独眼青龙煞下场一样,飞出七八尺,砰然一声掉落於地。
兵儒哈哈大笑道:“好,好,中州白衣七儒向以打群架见识於武林,单打独斗的威力始终不为人知,今天这三位朋友算是首先尝到了……”
单剑飞深深嘘出一口气,拊在腰际铁骨棍上的手也於不知不觉中松落下来,心想:白衣七儒盛名之下无虚士,我算是白操心了!讵知一念甫毕,堡楼上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得意未免大早!”随着语音,天空一暗,有如蝙蝠出窠似的,自堡楼上扑下一片人影。‘‘艺’,“乐”‘‘兵”三儒经验老到,嗖的一声,三条身形立即聚至一处,背背相依,成三角形分向三面立定。落下的天魔教徒计有一十三名之多,其中十二名一律黑绸紧身劲装,人人一支烂银判官笔,粗如鸽卵,长约一尺七八,银辉熠熠,映日耀眼,带头的一人,身穿一袭紫色长衣,手中也是一支判官笔,不过不是烂银打造而是纯金打造,较粗也较长,此人看上去约莫四旬上下,五官尚还端正,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白中泛青,就好像几十年没有见过太阳一般。这名着紫衣执金笔者为谁,不用问得,也可以看出他大概便是那位什么“地府书生”了。十二名黑衣人落地,不偏不倚,正好围成一圈,将三儒围在核心,地府书生一步跨出,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冷冷说道:“阴某人自当年中条山一仗,饱尝以一敌七的滋味后,便得到一些很好的教训,那就是学无止境,人上有人,如果自审并非天下无敌,以众临寡,的确有很多好处,所以,最近五六年来,阴某人也结合十几位使笔的朋友,并且也为自己取了一个总混号,叫做‘地府金银十三生死笔’,这名号将来在江湖上嘁不喊得响,就全靠以打群架扬名的三白衣朋友今天是否肯成全了!
单剑飞听了地府书生这番话,不禁暗暗心惊,虽然地府书生这个名字,他尚是第一次听到,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此人之武功,定在鲁山三煞之上。“七”是个单数,“三”也是个单数,单数集合在一起的力量,全在於彼此间有个缓冲和呼应,所以,鲁山三煞以前能脱出七儒之手,尚不足为异,而地府书生以一人一笔,当年竟能在中条山与七儒周旋,并能留下一条命活到今天,实非等闲可比。因为地府书生如非罪大恶极之人,七儒绝不会联手围剿,一旦发动,则应无中途网开一面的理由,纵不取命,也要废去武功,如今,地府书生竟安然无恙,便足证他当年是凭自己的力量脱围的,七儒合七人之力都拦截不住的人,其身手还会错得了么?单剑飞留心注视之下,发觉自己这种判断相当接近事实,地府书生面对着发话的,是三儒中的兵儒,白衣诸儒中以第七儒兵儒最负傲气,然而,这时的兵儒,精目闪扫四周,脸色居然流露出尢比的端凝,虽不答话,也不主动采取攻势,一味戒备着,静观其变。地府书生语毕,手中金笔一招,沉喝道:“卖力了,兄弟们!”哄诺声中,十二支烂银判官笔在阳光下带起千百道灵蛇般炫目光芒,万箭攒集,向三儒疾点而至!三儒灵犀相通,虽然背对背,没有交谈一语,也无法看到彼’此的脸色或眼色,事实上却早准备好应战方式,当下,但见三儒齐齐一声断喝,上身同时右倾,各以右手搭上前一人腰际,左脚踢出,就地一个轮旋扫打,让开十二支笔锋,反而攻向敌方空虚的下盘。这一招显然在十二名黑衣人意料之外,一片轻噫声中,十二名黑衣人突像爆米花似的向四下里缩身散开。战圈由紧缩而扩张,三儒不敢怠慢,各将右掌於同伴腰际一按,借力纵身,半空中认清了方位,兵儒量天尺一顺,首先向地府书生扑落。艺儒和乐儒,云袖挥洒,劲风呼呼,两条身形相互成交叉式往复穿射,艺儒东西窜,乐儒作南北窜,攻势似方似圆,衣袖带出的劲风罡气,受到交错激荡,威力平增一倍有余。兵儒一支量天尺,气势天矫,已跟地府书生翻缠至三五丈之外,而这边,十二名黑衣使笔人的包围圈虽然未给“艺”“乐”二儒突破,但由於二儒内力惊人,采取的应敌方式又极巧妙,一时之间,亦是接近不得。
单剑飞看着,看着,渐渐有点沉不住气了。这一次,三儒处境与先前战鲁山三煞大不相同,刚才,鲁山三煞实在不应该败得那么快,那么彻底,问题都出在兵儒一支量天铁尺上,丑煞满以为与自己交手的一定是艺儒,他发话的对象也以艺儒为主,所以,丑煞当时全部注意力,可说始终集中在艺儒身上,不意兵儒一马抢先,奇兵突出,丑煞不虞变生仓促,又是以肉掌对兵刃,他功力本与兵儒在伯仲之间,一朝失却主动处处挨攻,兵儒仗着一鼓作气,竞在连环猛攻之下一尺敲中对方血海大穴。丑煞为鲁山三煞之灵魂,丑煞失手,其他二煞也就跟着倒霉了。而现在呢?情形完全相反。刚才,六人中有一人用兵器,他是三儒方面的人。如今,十六人中有十四人用兵器,兵儒抵消地府书生,另外十二人,全是天魔教方面的,而且十二人围攻的两儒均属手无寸铁,黑衣人如果一个对一个,当然不是二儒对手,但他们亦非弱者,一旦联手,威力岂同小可。如今,艺、乐二儒勉可自保,绝无突围支援兵儒的希望,艺、乐二儒要想反守为攻,只有等待兵儒的支援。因此,目前成败的关键,全在兵儒一人身上。兵儒处境是只许胜,不许败,不但要胜,而且要胜得快,等到艺乐二儒精力耗尽,那时候,纵然能将地府书生打败,也嫌太冲了。看现在的情形,兵儒能不能胜得了地府书生呢?如不避讳,则可以说一点希望也役有!现在的兵儒,情形与艺乐二儒完全相同,仅仅是“勉可自保”。
单剑飞伸手拔也铁骨棍,蓄势正待跳出,目光偶抬,不禁一呆,堡楼上窗户这时完全打开了,一名云髻高耸、双眉斜飞,眼波盈盈的中年美妇人,正含笑倚在第二座窗口,身旁隐隐约约地围着七八名蓝衣少女,其它三座窗口,也都站满了人,不用说,那中年美妇当是一代魔女胡意娘了。“魔女”胡意娘、“神女”柳含烟,与另外一名“鬼女”,和一名“妖女”以前被合称为武林中四大美人,另外二位鬼女和妖主’,单剑飞见到过,不知生做什么样子。神女他已经见过了,现在他又见到了魔女,设非楚卿卿说过巫山神女老去另有原因,他真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跟睛。四美均为三十年前的人物。年龄最小,也该在五十岁以上,神女变成了一个丑婆子,是非常自然的事,而与那样一个老丑婆子同年代的另一女人,居然还会有这等姣好的容貌,岂非不可思议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