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1)

金步摇 慕容美 1961 字 1个月前

一〇一

单剑飞觉得有理,点点头,没再开口。紫衣少女笑了笑道:“其实,我们这次也并非有事相访,人在不在,可说都是一样,只消借地度过一宵也就行了。”单剑飞又问道:“此人姓什么?叫什么?”紫衣少女摇头道:“不知道。”单剑飞讶然道:“是说笑话?还是不方便告诉我?”紫衣少女道:“不是不方便告诉你,也不是说笑话,而是的确确不知道厂单剑飞不解道:“这怎么可能呢?你说你从小就认识他,一点,可以证明他与尊府当属世交,难道你就不会问你祖母吗!”紫衣少女道:”问过无数次了,祖母只是不肯说。”单剑飞注目道:“什么理由?”紫衣少女道:“祖母说此人身份极是重要,人多口杂,能少一个人知道,还是少一个人知道的好!”单剑飞又道:“那么,他每次去府上,也不显露真面目了?紫衣少女沉吟着道:“很难说。”单剑飞道:“除了你们一家,他另外还有没有朋友?”紫衣少女点点头道:“恐怕很少。”单剑飞道:“他跟府上交往,是有什么渊源么?”紫衣少女道:“这个——说实在的,我弄不清楚,不过,据我猜想,可能是双方均对某一方面有着同样兴趣和心得的关系吧!”单剑飞眨眼道:“哪一方面?”紫衣少女道:“药理。”单剑飞颇感意外道:“药——理?”紫衣少女侧目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忘了家祖母曾告诉过你,四川唐家后人只有我们找得到么?”单剑飞默默颔首,忽又问道:“这样说来,这位假和尚一定也跟唐家有来往了?”紫衣少女微笑道:“还用问吗?”单剑飞猛想起一件事,又道:“对了,说了这半天,我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为什么喊他假和尚的吧?”紫衣少女笑道:“这以前,每隔三五个月,他都会出现一次,大概是大前年吧,他忽然失去踪影,我问祖母,祖母笑道:当和尚去啦——”单剑飞仍然不解道:“当和尚就是当和尚,怎会有真和假呢?”紫衣少女笑道:“你听我说完呀!他若是一去不返,当然不会发生真与假的问题。可是,一年多一点,他又回来了,当了一年多的和尚,头上却连一个戒疤也没有,你能说他真的当过了和尚么?”单剑飞怔怔地道:“投的什么庙?那庙里的住持岂不是太马虎了?”紫衣少女笑道:“庙倒不小。”单剑飞道:“你知道是座大庙?”紫衣少女笑道:“少林寺你也许投有去过,但如有人问你<喇林寺是座大庙或小庙,你回答得出来不?”单剑飞脱口惊呼道:“少林寺?”他做梦也设想到紫衣少女现在所提到的这位假和尚,原来就是“百尘和尚”——师门“白丁双将”中的“老丁”。前后印证,一点也不错,丐帮那位巡按堂的孟姓堂,不也曾说过七星剑座下的“白丁双将”都是医中名手么?紫衣少女笑道:“你惊讶什么?是震於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大名?还是不信少林寺那种地方居然也会被人混进去一年多?”单剑飞摇摇头,同时暗吸一口清气,含混着没有加以解释:他现在只希望对方判断错误——希望“老丁”在家。只要见到老丁,一切均不难解决,那时,他就再不需要去仰仗什么“四川唐家”了。

他无心再说下去,抬头催促道:“我们跑快点吧!”紫衣少女道:“跑到哪儿去?到啦!现在惟一要做的,便是‘请君下马’,石笋上可不宜马匹驰驱呢!”单剑飞抬头一看,果然到了。他一路只顾心念起伏,竟忘了路之远近,当下赧然一笑,飞身跃落马背。两人系好马,双双纵向山洼中,足点犬牙错列的石笋,遥遥向那两盏高高并悬的红灯奔去。红灯悬一道狭谷口,入谷,转过一道石壁,眼前立即出现一块低低的盆地,盆地仅宽四五丈,西北角岩壁上挂着一盏风灯,风灯下面,似乎隐隐开有一道门户,这时,门前正翘首站立着一名破衣老人。单剑飞见了忍不住挥手高呼道:“贵主人在吗?”紫衣少女噗哧一声笑道:“你喊破喉咙他就听到了!”单剑飞想起对方是个哑巴,十聋九哑,哑巴多半也是聋子,不禁哑然失笑。两人近前,紫衣少女比了个手势,哑仆摇摇头。紫衣少女回过头来道:“果然不在。”接着,又转过去比划了一阵,意思说:顺道过此,时间太晚了,准备在这儿借个地方,坐谈到天亮,明早回去,如有吃的,麻烦弄点来。哑仆点点头,侧身让进。石洞内十分宽敞,所有家具,均系就地取材,以石块制成,石桌、石椅、石床、石灯,几乎没一样不是石做的,紫衣少女不禁称赞道:“这哑巴真可爱,连主人不在都把石屋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单剑飞皱眉道:“你怎可这样不客气,喊人家哑巴?”紫衣少女笑道:“不喊哑巴喊什么?反正他又听不到。”单剑飞不以为然道:“听说经过训练的聪明哑巴,有时候但凭对方嘴唇动作和神色,就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劝你还是改改称呼的好!”紫衣少女倔强地道:“看,也得用眼睛,他现在人不在,我这样喊又有何妨?”单剑飞抬头望了望,不禁诧异道:“人呢?”紫衣少女道:“这儿不见炊具,厨房想必在别处,他定是为我们整治吃食去了吧!”单剑飞不安地一笑道:“真不好意思——”话说一半,突然住口,两眼发亮地瞪在紫衣少女脸上,好像在想什么,也好像在倾听什么。紫衣少女讶道:“怎么了?”单剑飞眼光一扫洞外,转过脸来低促地问道:“这名哑仆你以前见过役有?”紫衣少女一呆道:“怎么呢?”单剑飞着急道:“我问你见过没有,快回答!”紫衣少女想了一想道:“见过两三次。”单剑飞紧接着道:“那么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楚?以前你所见到的就是这个人吗?”紫衣少女眨眼道:“似乎是,不过,时间已经隔了很久,而且,我也从没有真正留意过——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的呢?”单剑飞紧张地道:“我且问你,有个问题你注意到没有?”紫衣少女怔怔地道:“什么问题?”单剑飞低促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三更不到,二更总过了吧?夜这么深了,他应该早已入睡,倘若如此,他又怎会听到那枚信炮的响音呢?”紫衣少女檀口微张,愕然无言。单剑飞接下去道:“是的,那阵信炮的毕剥声,在静静的夜晚会传出很远,但是,他如真是个哑巴,他会听到吗?而且,他追随他主人这么多年,主人的一切,他应无不知之理,他如不知道,就不该只挂出两盏红灯,如果知道,就该挂出三盏,同时也会先打出一支响箭,江湖暗号,谁都知道,轻易不能更动……”紫衣少女甫了啊得一声,洞门外已然有人冷冷接口道:“好个聪明的小子!”

单剑飞与紫衣少女蓦地腾身而起,手挽手,双双贴去壁角,同时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石洞入口。洞外人接着冷笑道:“俗语说得好:‘聪明常被聪明误’——真是至理名言。聪明,不,可怜的笨小子呀,你既然看出不对,为何不稍微忍住点,找到机会再向同伴示警呀?你既知道本侠有耳能听,却又公然条分缕析,你能说你不笨吗?抑或是为了亟於向这位美人儿求表现,一时忘情了呢?”单剑飞恨得牙痒痒的沉声道:“朋友既然如此自鸣得意,想必是有恃无恐,你如有种,敢报出你的身份来历给小爷听听吗?”洞外人嘿嘿一笑道:“好个激将法!不过,小於,你听清了,你小於即使不问,本侠也会叫你小子死个明白的。你小於大概听说过武林中有个神威宫吧?知道吗?本侠即神威官黄衣分宫宫主是也!”单剑飞眼中一亮,轻轻碰了紫衣少女一下,突然放声笑道:“哈哈,原来是你这个鼠辈呀?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只能凭下流而卑劣的手段暗算“艺雅乐法”四儒,结果却给‘经典兵’三儒追得上天无路,人地无门,最后算你幸运,居然找到这么个无主石洞,苟延残喘,亏你还摆得出威风,脸皮之厚,真是天下少有!”单剑飞不能放过“试探”的机会,“经典兵”三儒之生死下落,现在,只须对方一句话,便可弄明白了。洞外人平静地道:“这些都是三儒告诉你的吗?”单剑飞心头猛然一凉,完啦,余下的三儒也完啦。这种语气,明显之至,完全是一种讽刺,意思不啻说:这些都是三儒告诉你的吗?是三儒从地下爬出来告诉你的吗?哈哈,真绝!单剑飞仍然不肯死心,心想:由你嘲弄去吧,希望不能不存,上苍保佑,但愿我这种想法是由於过敏。於是,他定一定神,也以平静的语气答道:“是的,也许三儒夸大了一点,因为朋友你四肢俱全,中气充沛,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创伤……”

洞外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有如雪夜狼嗥,听来刺耳之极。单剑飞待对方笑声停歇后,沉声道:“尊嗓听来并不悦耳,你能否说明一下这是属於聊以遮羞?抑或是属於气功表演?”洞外人又复大笑道:“妙,妙,真想不到白衣七儒七去其四,於亡魂丧胆之余,竟然作风大改,以前是宁折不挠,现在却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吹其牛,大扯其谎,将自身之经历,轻轻易暑就推到旁人身上,哈哈哈哈!”单剑飞几乎忍不住喜极狂呼:“另外三儒没有死!啊啊,谢谢天,谢谢天老爷保佑!”

洞外笑声一歇,又道:“回去再问问他们三个吧,看他们三个能活下来,究竟是谁的恩惠?哈哈,既然三个家伙这样不要脸,本侠也就不得不让他们难过难过了,知道本侠何以要放他们一条生路,主动避开他们的原因吗?哈哈,本侠不过是为了要他们为神威宫,以及本黄衣分宫主,做个活见证,义务宣扬宣扬而已!”单剑飞已不须再跟他兜搭下去,手探腰际那支桑木棍,身形微挫,便待乘其不备,骤然抢扑出去。紫衣少女一握他的手,低声道:“由我来!”单剑飞五指一紧,反握过去道:“不——”他这个“不”字下面,有很多很多的意义,一时无法说出来。主要的有:你是女孩子,我是男的,没有由你先出手的道理。其次,他要以事实告诉她:别以为我中了韩氏父子的算计,就以为我没有什么;那只是一时疏忽,未存防人之心所致,“七星七式”虽然最后一式的“飞虹寒北斗”,尚在揣摩之中,但前面的“笑指紫微”“斗换星移”“璇玑幻灭”“银河飞龙”“星斗满天”“七巧玄机”等六式,我可说已然十精八九,“七星七式”威绝千古,随便施出一二式,也够这厮瞧的。然而,紫衣少女明眸流盼,似乎於一瞬间,即已全部明了他的心意,侧脸睨视一笑,轻轻说道:“我不行你再上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