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去铁栅口。
妖女缓缓掉过头来,好像很意外似的轻咦了一声,皱眉道:“你——还没有走?”
音节一字比一字更低、更柔,充满了关切,充满跃动的情意,但却说得那样自然,好似涌自心底深处一般。
地府书生低下视线道:“谢……娘娘。”
他也想说得自然些,就像满不在乎一样,甚至希望语气中能表现出一股隐约的嫌烦意味;可是,话经喉头,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这附近并没有第三个人,他心跳得很厉害,他有一种即使超过这种露骨表示电将在所不惜的冲动……
对这一切,妖女恍若毫无所觉,脸一转,又去对镜顾盼起来。
地府书生稍稍安心,妖女这种故作不知的态度令他感激,由感激,他不禁生出猜想:她怕不已有四十多岁了吧?可是,—点看不出,你瞧,那身段儿,那脸蛋儿,尤其那…头亮如油丝的乌发……
还有,他继续想:就算四十吧,那又算得什么呢?—个人不到这年龄能懂什么?刚才如换上个卜七八岁的毛丫头她会那样曲迎人意?成熟,成熟就是美,圆润的美,柔贴的美,令人融化的美……
他舍不得离开了。他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可以站在这里多望她一会儿?
这里没有第三人,而且她又……
妖女悠悠抬头,恳求似的道:“井明,我们随便谈谈可以吗?”
地府书生想说一句可以,但是,喉头似有什么东西阻塞着,他只好干咳了一口,双颊发烧地点点头。
妖女望望镜中的自己,皱皱眉,忽然转脸以手指着眉梢道:“这儿,好像给什么虫子咬过一口,镜面不清楚,可惜你又无法走过来替我看看,唉唉……”
低头望望脚上的链条,黯然发出一声低叹。
地府书生手插怀中,紧握着那根启牢锁匙,愈握愈紧,冷汗涔涔而出。
打开进去!
不!
打开进去!
不!
打开,不,打开,不,不不……一阵热汗冒过,地府书生清醒了,生命毕竟是可贵的。
妖女期切地望着他道:“你怎么不说话?”
地府书生吸人一口气,淡淡一笑道:”娘娘,你最好还是躺下来歇歇,您在这儿,可能不是—:天的事,像这样下去,老实说,卑职是无所谓的,嘿嘿嘿。”
地府书生感到一阵满足,他得意於自己能够悬崖勒马,得意於能够这样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暗示於对方:娘娘,您最好少来这一套!
妖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忽然有所领悟似地点点头,自语道:“好聪明的人……”
地府书生隔栅微微躬身,笑道:“谢娘娘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