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云片糕(冲来的七夕福利)
沉璧今日一早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没去前殿里头看折子,也没叫醒睡在身边的白离,反倒是一头扎进了朝圣殿里的厨房里头。
他昨夜做了个梦,梦到他曾有一世,也遇上了他的苏苏,一身红衣烈烈,回眸间,绝了风华。
那应当还是白离十几万岁之时,第一次下界游历,做了他府上的一名琴师。
而他,那时是那处一国异姓王手握重权,得君王猜忌。
朝堂局势焦灼,君王与他的夺位之争几乎是摆在面上了,为躲避君王的刺杀,他大多时候都会躲在府中不出,由重甲护卫王府,最大的乐趣便是听乐师抚奏曲子。
而那时的白离是个不爱出风头的琴师,每次都是抱着一架煞是古朴的古琴,浑水摸鱼的躲在一群乐师里头,时不时,闲闲散散的拨弄几下膝上的古琴,那幅落拓清雅的架势倒是摆的挺好看的,就是,他不记得那时的白离真正的跟着一群乐师弹过几次。
后来有一次,他不得不出使邻国一趟,替君王迎邻国公主和亲的凤驾,代表着一国脸面,他的仪仗自然是不能小的了,那时乐师也带了不少,而当时依旧是一身红衣,瞧着很是有派头,如隐士高人般的白离也被管事选中了,由他一起带往邻国。
他知道出使邻国是君王除掉自己的最好时机,也知道这一路上会暗杀不断,故而带了不少人,可他没想到,那位坐在王位上的君王居然会昏了脑子,勾结他国,引狼入室,就为杀了他。
他手下的士兵一个个都被射杀,他被逼到悬崖边上,随手抓了个很是打眼的人,打算待会儿跳崖的时候做个垫背。
没错,他随意拉过来的人就是一直在边上浑水摸鱼的白离,一身烈烈红衣,半点伤损都没有,反倒是瞧着愈发的深不可测,这般狼狈的混战之中,不损半丝风骨,不打眼都不成。
於是,本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的白离被他拽下去了,他似乎还听到白离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娘之”,手里的手里的琴都一个脱手掉了。
他敢往崖下掉,肯定是有手段的,只是还没等他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拿出来,就瞧见被她随手一抓的那个红衣乐师竟然已经握着他的匕首,将那削铁如泥的刀刃,狠狠的插进了那石面,直到距地上只有两米的时候,才手腕一番,将那匕首横着卡在岩壁上。
这时白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把他给踹下去了,真的是毫不留情。
他狼狈的在地上摔倒,被地上尖锐的小石子几乎将背都给捅穿了,恨不得肺都是疼的,结果这人还就那般轻飘飘的飞下来了,红衣妙曼,如火如荼,不经意间,就迷了心魄。
可那时的他不觉得迷了心魄,他只觉得自个儿的心口都要被白离给踩碎了。
没错,白离落下来的时候,依旧是毫不留情的踩在他身上的。
遥想方才还打算将人做垫背,结果反倒是人家没事儿,自个儿结结实实的给人做了一次垫背的他被自己给气的呕出一口血,昏过去了。
昏过去前,他由衷的希望这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姑娘再也不要在出现了,真的,一出现就去了半条老命啊。
虽说是自个儿手贱拉上人家的。
十几万岁的白离是什么样子的?
沉璧没有见过,他错过了他家苏苏的长大,可后来他去问过灼华,灼华当时一脸菜色的连说了三个“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
连一向和白离合得来的灼华都是这番评价,沉璧猜,十几万岁的白离应当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故而才会被要求下界历练的。
那时的他运气不好,遇上了第一次来历练的白离,肆无忌惮的白离。
白离瞧着他昏过去了,也没下来,很是随意的睨了他一眼,拿脚尖轻蔑的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那张剑眉星目的脸也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一下,就跳下来,随手拽着他的腿,拖走了,拖走了,拖走了……
那时的他一度怀疑自己醒来之后,背上又多出了一大片的伤是白离拖的,那山崖下的地上可不比王府,到处都是尖锐的石块及小坡,还时不时冒出来几丛荆枣,他居然还能在白离手里活着,还真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再后来便是他们两人结伴往边关,向他手里三十万大军军营方向赶路了。
他被丢了一身的草药醒过来,看着在树上半躺着,吊儿郎当的啃着果子的红衣乐师,提出她送他去边关,许她一个承诺。
他自小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朝堂上,要是有人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定是能够面不改色的将人给榨干了。
可他给了红衣乐师过分的机会,红衣乐师却是面不改色的说要他附上的一个厨子,会做云片糕的那个厨子。
当时他止不住的抽了抽嘴角,问他当初来他王府是为了什么,也算是试探了。
她居然还真的是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那个厨子做的云片糕,气的他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口疼。
那时的他居然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相信了白离,一个,剑术高超,却是来历不明的人,信了那句和鬼话一样的,“我只要你府上那个会做云片糕的厨子”这句。
最后,这人也的确是只要那个厨子,没了那个厨子,就连他都不要了。
一路上得知他还活着的人不少,不乏追过来的,他以为自己幼时活在那样的地狱里头,后来还上过战场,对於血腥杀戮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看到这红衣乐师杀人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一地的残肢断骸,比那乱葬岗都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不小心走到地狱里头去了。
他一路走来,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恐怖。
只是,有时,他看着这人一身烈烈红衣,闲闲散散的倚在树边随意翻看一本话本子的时候,又觉得,岁月静好,那埋藏在太平下的杀戮仿佛都是虚妄。
那时的白离真的很矛盾,执剑杀戮之时,是地狱里的魔,可放下剑,安安静静的抱着话本子的时候,又像是个单纯不知世事的稚子一般。
不分善恶,只管随心意。
他们结伴一个月,终於被前来接应的手下带回去的时候,他才第一次问起她的名字。
“白离,白首不离的白离。”那时的红衣少女没有执剑,带了浅浅的笑靥,微微歪了歪头,一派慵懒闲适,就像一只晒足了太阳的猫儿,餍足而无害。
那时的他,身后是望不尽的兵甲,身前是难得莞尔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