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波问白不平:“你这种说法,除了换了换语句的顺序,又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不同呢?”
白不平说:“当我父亲这样说的时候,更强调白家是一个江湖组织,他已经把白家是一个家庭这件事情理所当然的固定在自己心中,认为白家的一切家庭事务都可以按照一般家庭的标准来处理,只是当别的家庭在种地、在经商的时候,白家在江湖中讨生活。当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在想白家已经是一个江湖组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特点,白家作为一个江湖中的组织,在一些事情还保留着大家庭的作风,我们这些白家中所有人,都因此受了不少苦头。我们的悲剧也缘於此。”
白少波说:“看来这些天,你脑子还是没闲着,你都想了些什么出来?”
白不平说:“没那么容易得解脱的,有些问题是不得不去想的。习武之后,我们的气力就会增长,超过一般的野兽,有了独自生存的能力,自由的欲望就会膨胀。一般人会觉得离开这个社会就无法独自生存,即使被这社会逼到绝境,也只能继续在这社会里苟且下去。但我们武者,若是觉得被这社会逼到绝境,不会有离开此处就无法生存的顾忌,而会想着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就算是不愿意再与人打交道,也是可以隐居山林,在人迹罕至之处,凭着自身武艺,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就像这样,我们武者因为能力膨胀,比一般人更向往着自由,家庭就成了我们的重担。江湖中有许多组织,有的组织是帮派式的,有的组织是协会式的,有的组织是家庭式的。在家庭式的江湖组织中,每一个武者从一出生开始,他的一切都是家庭给的,他的一切也都要听从家庭的安排,反抗就是不敬,离开就是背叛。”
白少波说:“就是如此。家庭就是这样。”
白不平说:“这样是对的吗?”
白少波说:“当然是不对的。我们两个不就是例子吗?我们是人,是武者,不是蚂蚁窝里的蚂蚁,不是蜂巢里的蜜蜂,我们是有独立思想的,我们不可能像蚂蚁,像蜜蜂那样生活一辈子。”
白不平说:“但也不是他们的错。”
白少波说:“不是他们的错,又是谁的错,难道是我们的错?”
白不平说:“就是我们的错。”
白少波说:“我们又那里错了?你刚才不还是说了一堆他们的坏话?”
白不平说:“我那不是在说他们的坏话。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虽然我陈述的是让我们感到痛苦的事实,但这也只是事实。事实会成为这个样子,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我们所有人活在这世上,需要的也都不只是衣食住行那么简单,我们都想要荣誉和地位,当我们不能以一个独立的人获得我们想要的荣誉和地位,我们就要寻求组织的帮助。家庭是所有人寻求帮助的第一个组织。对你我而言,家庭也是我们寻求帮助的第一个组织,也是我们能寻求帮助的唯一一个组织。”
白少波说:“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把家庭给我的帮助都还回去。”
白不平说:“你要怎么还?”
白少波说:“我要废了我自己的武功。你也应该废了你的武功。”
白不平说:“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白少波说:“你是一个言行不一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