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几乎有恳求的意味,陆浮抬起头:“不可。”他直盯着秦先生闪烁的浑浊目光,“您忘了他之前做过什么,您忘了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他是一只没有人性的兽,您不忍心亲自下手,要我帮忙将他关进笼子里,必要时,杀了他。”秦先生瘦得只剩骨架的身子微微一震。
“他手上绝不可以有任何能够发挥的产业,不然您这么多年为将底盘洗白所做的努力,必然将功亏一篑。”秦先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秦松干不成正事,倒是勾结作恶很有一套。有一分资产,能做出十倍恶事。他叹了一口气:“阿年,你不懂。我这个死了一半的人,现在最大的顾念是,到了下面如果看见小松妈妈,该跟她说什么。”
陆浮无言,走到门口时回头:“我这些年从来不去想,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到了下面见到我爸时该怎么办。”秦先生闭上眼睛,胸口因长叹而抬起一下:“我再想想,你先出去吧。”陆浮在用人的指引下,到一个偏厅用晚餐。吃到一半的时候,秦松砸开门,火冒三丈地冲进来:“陆浮,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他掏出一把枪对着陆浮,周围的人大惊失色,没有人敢上来拦。陆浮面不改色地咀嚼盘中食物,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秦松挥了两下手里的枪:“你以为你说什么话瞒得住我吗,你居然挑唆我爸,让他什么都不要留给我!”
陆浮的沉默加倍了他的暴怒:“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爸说这种混帐话,你不过是我家的一条狗!还是一条忘恩负义的狗!以前我有半点对不起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宣判前向法官授意,让他判我死刑!”陆浮微微一笑,侧过头看他:“你不该死吗?”
黑洞洞的枪口怼到陆浮眉心,秦松眼神散发着阴寒:“你说什么?”“就因为那个幼儿园的老师不肯接受你的求爱,你杀了她,还有留在教室的七个孩子!”陆浮一字一句说,“你就是个禽兽,你早就该死。”秦松退后两步,难以置信:“那是多早之前的事了,你还在纠结?我那是喝醉了一时冲动,再说,杀一个人是杀,杀七个人也是杀!”
陆浮吃光了盘中的菜,起身要走。秦松在后面笑,喜怒无常令人胆寒:“呵,你也就现在得意。我爸的东西,不给我难道给你一个外人?你知道什么叫骨肉亲情吗,那是你教唆不了的!哦,你不知道,你爸早没了,因为你没的。你要是聪明,现在就跪下来求我!”陆浮忍受他肆意在自己的伤口上踩踏,脊背紧绷着。
然而求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秦松冷笑:“等我爸的东西变成我的,我要把他这些年给你的,再一样一样夺回来。让你体会一下当牛当马这么多年,最后一无所有还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
据说秦松去秦先生病床前守了整整一夜,当晚不断有哭诉声传出来,悲戚得令人心酸。陆浮只感叹秦松演技绝佳。第二日求见秦先生,秦先生以身体不适拒绝了。陆浮明白,这代表了他的态度,他还是狠不下心对秦松这个孩子。陆浮没有再做求见的努力,干脆地离开了。走时秦松站在山坡上,眼神既像一个胜利者,又像一个索命鬼。
手上处理的几件固定事务,短短几天内被转手了他人。陆浮一时无事可做,无处可去。秦指岳大晚上端了一碗银耳露到他书房,叹口气说:“二哥,你不要难过。”还算懂事,可惜太傻,不懂现在真正该巴结的对象。陆浮喝了一口汤:“我不难过,该难过的是你。”秦指岳不解地歪了下小脑袋。
陆浮耐心分析:“秦松掌权后,第一个要杀的人一定是我,不过第二个就是你。班上喜欢那个小姑娘,跟她告白过了吗?”看这个小屁孩被吓得小脸煞白,陆浮心情好了不少。秦指岳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帮子:“你呢二哥,如果真的要死,你死前想做什么?”
陆浮将汤喝完,食指抚摸洁白的碗沿:“去见一个人。”秦指岳说:“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