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莉小姐在吗?」
罗莎莉在门口出现,她的样子吓了白罗一跳;眼圈黑黑的,嘴边布满皱纹。
「什么事?」她充满敌意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可以跟你谈几分钟吗,小姐?请随我来。」
她的脸色立刻沉下来,怀疑地扫了白罗一眼。
「我干嘛要?」
「算我请求你好吗?」
「哦,好吧。」她走出甲板,顺手关上房门。
「怎样?」
白罗轻轻挽着她的臂膀,沿甲板走向船尾。他们经过舱房,拐个弯,船尾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身后尼罗河起伏不定。
白罗把肘搁在栏杆上,罗莎莉则笔直站着。
「怎样?」她再度问道,仍然充满敌意。
白罗选择词句缓缓说道:「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但我想你是不愿回答的。」
「那你带我来这儿似乎是多此一举了。」
白罗一根手指顺着栏杆慢慢移动。
「小姐,你习惯於承担一切……但不能坚持太久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小姐,对你而言,压力太大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莎莉说。
「小姐,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明显而丑恶的事实。就让我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小姐,你的母亲是个酒徒。」
罗莎莉没有答话。她的嘴张开,又合上。她看来首次感到不知所措。
「你不必说什么,小姐,让我来替你说!早在亚思温的时候,我已经很留意你们母女的关系,立刻体会到,尽管你用尽一切不孝之词,实质上你却在设法维护自己的母亲,免得她遭受某种东西的伤害。我很快便知悉那东西是什么。事实上,早在我碰到你母亲喝得醉醺醺的那天早上之前,我已知晓了。而且,更发现她是属於偷喝的类型,因而显得更难应付。虽然你已步步为营,但所有酒鬼都是那么狡猾,她设法购得一批酒,并且顺利地不被你发觉。我想你是昨天才知道她的藏酒处。所以昨晚,你母亲一睡着,你便悄悄把那些酒拿到船的另一边(因为你们的房间恰巧靠近岸边),抛进尼罗河里。」
白罗停下来。
「我说得对吗?」
「不错,你说中了。」罗莎莉突然激动地说。「我想,我真不该不说出来。但我不愿弄得人人皆知。这似乎太……太荒谬了……我是说……我……」
白罗替她说完。
「你被怀疑作杀人凶手,是太荒谬了,对吗?」
罗莎莉点点头。
接着她又哭起来,「我尽了最大的……免得每个人知道……真的这不是她的过错。她实在很灰心。她的作品不再受人欢迎;人们早已厌倦了那些无聊的性故事……这打击太大了,所以她才开始酗酒。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谅解她的怪诞行为,后来我发现了,我尝试去阻止她。她一阵子很正常,然后突然又开始狂饮起来,跟人大吵大闹。真可怕!」
她打了一个冷颤。「我得随时监视着──制止她……然而,由於这个原因她开始不喜欢我。她……她讨厌我。我想她有时甚至憎恨我。」
「太不幸了!」白罗说。
她猛地转向他。
「不要替我难过,不要同情我。这样容易得多。」她叹口气,长长的、心碎的叹气。「我好疲倦……彻底的疲倦。」
「我了解。」白罗说。
「别人以为我很可怕。傲慢、愤怒、坏脾气。我实在不能自己。我已经忘记了怎样……怎样善待别人。」
「正如我所说,你独自承担这负重担太久了。」
罗莎莉缓缓地说:「能够说出来一是个很大的解脱。
你……你一直对我很好,白罗先生。我恐怕自己却时常很粗暴地对待你。」
「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过份有礼貌的。」
怀疑的神色骤然重回她脸上。
「你……你要去告诉每个人吗?我想你必定会说出去,因为我抛下船的那些该死的瓶子。」
「不,不,没有必要。只要告诉我一件事:当时是几点钟?一点十分?」
「大概是吧!我记不清楚。」
「现在告诉我;梵舒乐小姐见到你,你见到她了吗?」
罗莎莉摇摇头。
「没有。」
「她说她从房门口望见你。」
「我想我不会见到她。我只是沿着甲板向河面张望。」
白罗点点头。
「那么,当你望向甲板时,看见其他人了吗?」
接着是一片沉默。罗莎莉皱起眉,似乎在努力思索。
最后地肯定地摇摇头。
「没有,」她说,「我没有见到任何人。」
赫邱里·白罗缓缓地点点头。但他的眼神是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