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给梅贝尔送来了缎子,而且能对这件礼服的式样提出宝贵的建议。在巴黎,这个季节的裙圈比较宽大,裙裾却短一些。它们已不用皱边,而是做成扇形的花边折叠在一起,把底下镶有带的衬裙露出来。他还说他在街上已看不到穿宽松长裤的人,因此设想那已经过时了。后来,梅里韦瑟太太告诉埃尔辛太太,要是她稍一放手让他再说下去,他准会把巴黎女人时下穿的什么样的内裤都如实地说出来了。
假如他不是那样很有大丈夫妻慨,他的这种善於描述衣服、帽子和头饰的本领会被当做最精明的女性特点让人记住的。太太们每回向他提出关於流行服装款式和发型的问题时,连她们自己也觉得有点古怪,不过她们仍然这样做。他们与时髦世界完全隔绝了,就像那些遇难后流落在荒岛上的水手,因为很难看到通过封锁线进来的时装杂志呢。她们不见得知道,法国的太太们可能在剃头发和戴浣熊皮帽子了,於是他的关於那些俗丽衣服的记忆便成了《格迭斯妇女手册》的代用品。他能留意妇女最敏感的那些细节,而且每次出国旅行之后都会为一群妇女所包围,告诉她们今年帽子时兴小了,戴得高了,几乎遮盖着最大部分头顶,不过已不用花朵而用羽毛做装饰;告诉她们法国皇后晚上已不梳发髻,而是把头发几乎全堆在头顶上,将耳朵全露出来,同时晚礼服的领口又惊人地低下了。
这几个月他成了本城最出名和最富浪漫色彩的人物,纵然他的名声不好,纵然外面谣传说他不仅跑封锁线而且做粮食投机生意。那些不喜欢他的人说,他每到亚特兰大来跑一趟,食评价格就要上涨五美元。不过,即使有这种闲言碎语在背后流传,如果他认为值得的话,他还是可以保持自己的声望的。可是不,在他设法同那样沉着的爱国公民相处并赢得他们的尊重和不无怨言的喜爱以后,他身上那种怪癖的东西又发作起来,使得他抛弃了原来的态度而公然与他们作对,并让他们知道他原来只不过戴上了假面具,可现在不高兴再戴下去了。
看来他好像对南方特别是南部联盟地区每个人每件事都怀有一种并非出於个人好恶的轻蔑,而且并不想隐瞒这一点。
正是他那些对於南部联盟的评论,引起了亚特兰大人先是对他瞠目而视,接着是冷淡,最后就大为光火了。等不到进入1863年,每当他在集会上出现,男人们便以敬而远之的态度去应付他,妇女们则立即把她们的女儿叫到自己身边来了。
他好像不仅很乐意跟亚特兰大人的诚恳而炽热的忠诚作对,而且高兴让自己以尽可能糟糕的形象出现。当人们善意地称赞他闯封锁线的勇敢行为时,他却漠然地回答说他每次遇到危险都像前线的士兵那样给吓坏了。可是人人都知道南部联盟军队中是没有胆小鬼的,因此觉得这种说法尤其可恶。
他经常把士兵称作我们勇敢的小伙子或我们那些穿灰军服的英雄,可说话时用的那种口气却流露出最大的侮辱。
有时,那些很想跟他调调情的年轻姑娘们向他表示感谢,说他是为她们而战的一位英雄,他便躬身回答说事情并非如此,只要能赚到同样多的钱他也愿意为北方佬妇女办事。
自从义卖会那天晚上思嘉头一次和他在亚特兰大相会之后,他一直是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的,不过现在他与每个人交谈时也隐隐约约带有嘲讽的意味了。凡是人家称赞他为南部联盟效劳时,他总忘不了回答说跑封锁线是他的一桩买卖。
他会用眼睛盯着那些与政府签有合同的人平静地说,要是能从政府合同中赚到同样多的钱,那么他肯定要放弃跑封锁线的危险,转而向南部联盟出售劣等的再生布、掺沙的白糖、发霉的面粉和腐烂的皮革了。
他的评论大多是无法争辩的,这就更叫人恼火了。本来就已经传出了一些关於政府合同的小小丑闻。来自前方的信件常常抱怨说,鞋穿不到一星期就坏了,弹药点不起火,缰绳一拉紧就断,肉是腐臭的,面粉里满是虫子,等等。亚特兰大人开始设想,那些向政府出售这种物资的人一定是亚拉巴马或弗吉尼亚或田纳西的合同商,而不可能是乔治亚人。因为乔治亚的合同商人中不是包括有最上等家庭的人吗?他们不是首先向医院捐献资金和帮抚阵亡士兵的孤儿了吗?他们不是最先起来响应、至少在口头上欢呼向北方佬开战,并且鼓励小伙子们去疯狂地厮杀吗?当时反对凭政府合同牟利的怒潮还没有兴起,所以瑞德的话也仅仅被当作他自己缺德的明证罢了。
他与亚特兰大人作对时,不仅暗示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贪污受贿,在前方的人也胆小厌战,而且幸灾乐祸地施展手段,叫一般体面的市民也处於十分尴尬的境地。他禁不住要狠狠刺一下周围那些人的自负、伪善和神气十足的爱国心,就像一个孩子忍不住手痒要刺破一个气球似的。他巧妙地叫那些洋洋得意的人泄气,叫那些愚昧无知和满怀偏见的人出丑,而采用的手法又十分高明,彷佛十分客气而有趣的把这些人请了出来,叫他们一时还莫名其妙,直到给吹得高高而有点可笑的迎风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亚特兰大城接待瑞德的那几个月中,思嘉对他没有存任何幻想。她知道,他那些假意的殷勤和花言巧语都是嘴皮子上的东西。她知道,他之所以扮演一个大胆而爱国的闯封锁线的角色,仅仅因为他自己觉得有趣而已。有时她觉得他就像县里那些跟她一起长大的小伙子那样,比如,塔尔顿家那对专门想开玩笑的孪生兄弟,方丹家那几个喜欢捉弄人的顽皮孩子,以及整晚坐在那里设计恶作剧的卡尔弗特兄弟。不过他跟他们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在瑞德看似轻松愉快的神态背后潜藏着某种恶意,它几乎阴险到了有点残忍的地步。
她尽管十分清楚他不是诚心的,但仍然非常喜欢他扮演的那个浪漫的封锁线冒险家。因为这首先使得她在同他交往时处於比过去更加便当的地位。所以,当他一旦取下那个假面具、公然摆出架势来跟亚特兰大人的善意作对时,她便大为恼火了。她感到恼火,是因为这种做法显得十分愚蠢,而且有些对他的严厉批评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在埃尔辛太太为康复伤兵举行的一次银元音乐会上,瑞德完成了自己与亚特兰大绝交的过程。那天下午埃尔辛家挤满了休假的士兵和来自医院的人,乡团和民兵队的队员,以及已婚妇女、寡妇和年轻姑娘。屋子里所有的椅子都坐满了。连长长的螺旋形楼梯上也站满了客人。埃尔辛家的膳食总管站在门口端着一只刻花玻璃缸接受客人捐赠,他已把里面的银币倒出过两次,这足以说明音乐会是成功的,因为现在每个银元值60元南部联盟纸币呢。
每个自命有一艺之长的姑娘,都唱的唱了,弹的弹了,特别是扮演活人画的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思嘉十分满意,因为她不仅跟媚兰合唱了一曲感人的《花上露浓》,又在要求再唱时来了个更加轻快的《女士们啊,请别管斯蒂芬!罚宜约夯贡惶粞〕隼丛谧詈笠怀』钊嘶锇缪萘*南部联盟的精神。
她表演得非常动人,穿一件缝得很朴素的白色稀松棉布的希腊式长袍,腰上束一条红蓝两色的带子,一只手里擎着星条旗,另一只手拿着查尔斯和他父亲用过的那把金柄军刀授予跪在面前位置的亚拉巴马人凯里‧阿什伯恩队长。
演完活人画以后,她不由得要寻找瑞德的眼睛,看看他是否欣赏她所扮的这幅精美的图画。她烦恼地看见他正跟别人辩论,很可能压根儿没有注意她。思嘉从他周围那些人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们被他所说的什么话大大激怒了。
她向他们走去,这时,像往往发生的那样,人群偶尔安静了一些,她听见民兵装束的威利‧吉南清楚地说:「先生,那么我想,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英雄们为之牺牲的那个正义并不是神圣的罗?」「假如你给火车轧死了,你的死不见得会使铁路公司神圣起来,是吗?」瑞德这样反问,那声音听起来好像他在虚心讨教似的。
「先生,威利说,声音有点颤抖,如果我们此刻不是在这所房子里——」「我真不敢想像那会发生什么,瑞德说。当然喽,你的勇敢是十分有名的。威利气得满脸通红,谈话到此中止。人人都觉得很尴尬。
威利是健康而强壮的,而且正当参军年龄,可是没有到前线去。的确,他是他母亲的独生子,而且毕竟还得有人参加民兵来保卫这个州嘛。不过,当瑞德说到勇敢时,在场那几位康复的军官中便有人在鄙夷地窃笑了。
「唔,他干嘛不闭其他那张嘴呢!」思嘉生气地想。他简直是在糟踏整个集会呀!米德大夫的眉头皱得要发火了。
「年轻人,对你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神圣的,他以经常演讲时用的那种声调说。不过,有许多事物对於南方爱国的先生太太们是神圣的呢。比如,我们的土地不受篡权者统治的自由,便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州权,以及——瑞德好像懒得答理似的,声音中也带有一点腻味乃至厌烦的感觉。
「一切战争都是神圣的,他说。对於那些硬要打仗的人来说就是这样。如果发动战争的人不把战争奉为神圣,那谁还那么愚蠢要去打仗呢?但是,无论演说家们对那些打仗的白痴喊出什么样的口号,无论他们给战争订出什么样的崇高的目的,战争从来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钱。一切战争实际上都是关於钱的争吵。可是很少有人明白这一点。人们的耳朵被军号声和战声以及呆在这的演说家们的漂亮言辞塞得太满了。有时喊的口号是-把基督的坟墓从异教徒手中夺回来!-,有时是-打倒教皇制度!-,有的是-棉花,奴隶制和州权!-,有时是-自由。」「这和教皇制度有什么相干呢?思嘉心里想。还有基督的坟墓,又怎么啦?可是当她急忙向那愤怒的一群走去时,她看见瑞德正穿过人群得意洋洋地走向门口。她跟在他后面,但埃尔辛太太一把抓住她的裙子,拦阻她。
「让他走吧,她用清清楚楚的声音说,这使得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的人群都听见了。让他走。他简直是个卖国贼、投机家!他是我们怀里养育过的一条毒蛇!」瑞德手里拿着帽子,站在门厅里,正如埃尔辛太太所希望的那样听见了她的话,然后转过身来,向屋里的人打量了一会。他锐利地逼视着埃尔辛太太平板的胸脯,突然咧嘴一笑,鞠了个躬,走出去了。
梅里韦瑟太太搭皮蒂姑妈的马车回家,四位女士几乎还没坐下,她便发作了。
「皮蒂帕特‧汉密尔顿!你瞧,我想你该感到满意了吧!」「满意什么?」皮蒂惊恐地喊道。
「对那个你一直在庇护的卑鄙男人巴特勒的德行呀!皮蒂帕特一听就急了,气得竟想不起梅里韦瑟太太也招待过巴特勒这回事。倒是思嘉和媚兰想了起来,可是按照尊敬长辈的规矩,她们只得忍着不去计较,都低下头来瞧着自己的手。」他不只侮辱了我们大家,还侮辱了整个南部联盟呢,梅里韦瑟太太说。她那结实的前胸在发光的镶边衣饰下猛烈地起伏着。说什么我们是在为金钱而战!说什么我们的领袖们欺骗了我们!是的,应该把他关进监狱!就是应该!我要跟米德大夫谈谈这件事。要是梅里韦瑟先生还活着的话,他准备去收拾他的!现在,皮蒂‧汉密尔顿,你听我说。你可决不能让这个流氓再到你们家来了!」「嗯。皮蒂没奈何地咕囔着,彷佛她觉得无地自容,还不如死了的好。她祈求似的望着那两位低头不语的姑娘,然后又满怀希望地看看彼得大叔那挺直的脊背。她知道他正在仔细听着梅里韦瑟太太说的每一句话,巴不得他回过头来插上几句,像他经常做的那样。她希望他说:「多丽小姐,您就放过皮蒂小姐算了!可是彼得一声不响。他从心底里不喜欢巴特勒,这是可怜的皮蒂也知道的。於是,她叹了口气,说:「多丽,好吧,如果你认为——」「我就这样认为,梅里韦瑟太太坚决回答说。」首先,我不能想像你中的什么邪竟去接待其他来了。从今天下午起,城里没有哪个体面人家会欢迎他进家门了。你得鼓起勇气禁止他到你家来。她向两位姑娘狠狠地瞪了一眼。我希望你们俩也留心听我的话,她继续说。因为你们在这个错误中也有份儿,竟对他显得那样高兴!就是要客气而又毫不含糊地告诉他,他本人和他的那些混帐话在你们家里是绝对不受欢迎的。像匹烈马受到一个陌生而粗笨的骑手摆弄似的,这时思嘉火了,眼看要暴跳起来了。可是她不敢开口。她不能冒这个风险让梅里韦瑟太太再给母亲写封信去。
「你这头老水牛!她想,压在心头的怒火把脸憋得通红。
「要是我能说说我对你和你那套横行霸道的做法是多么恶心的话,那才是天大的快事呢!」「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这种公然反叛我们主义的话,梅里韦瑟太太继续说,但这次用的是一种激於义愤的口气凡是认为我们的主义不公正不神圣的人,都应该绞死!
从今以后,我再不愿听你们两个女孩子跟他说一句话了——怎么,媚兰,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媚兰脸色灰白,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还要跟他说话,她低声说。我决不对他粗暴无礼。
我决不禁止他到家里来。」
梅里韦瑟太太平得彷佛给当胸刺了一锥子,噗的一声连肺都炸了。皮蒂姑妈那张肥厚的嘴巴吓得合不拢来,连彼得大叔都回过头瞪着眼发呆了。
「怎的,我为什么就没勇气说这话呢?思嘉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是妒忌又是佩服。怎么这小兔子居然鼓足勇气站起来了,跟人家老太太抬杠了?媚兰激动得两手发抖,但她赶紧继续说下去,好像生怕稍一冲缓勇气就会消失似的。
「我决不因他说了那些话而对他无礼,因为——他那么当众嚷嚷,是有点粗鲁的——太欠考虑了——不过那也是——也是艾希礼的想法。我不能把一个跟艾希礼有同样看法的人拒之门外,那是不公道的。梅里韦瑟太太已缓过起来,又要进攻了。
「我还从没听人说过这样的弥天大谎呢!媚兰‧汉密尔顿,威尔克斯家可决没有这样的胆小鬼——」「我没说艾希礼是胆小鬼呀!媚兰说,她那两只眼睛在开始闪烁。我是说他也有巴特勒船长那样的想法,只是说得不一样罢了。而且我想,他也不会跑到一个音乐会上去说,不过他在信里是对我说过的。思嘉听了觉得有点良心不安。她回想艾希礼在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使得媚兰发表这样的看法呢?可是她读过的那些信都随看随忘,一点印象也没有留下。她只认定媚兰这样做简直是糊涂极了。
「艾希礼在信中说我们不该跟北方佬打仗。说我们被那些政治家和演说家的煽动人心的口号和平见所蒙骗了,媚兰急急地说下去。他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们在这场战争中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光荣可言——有的只是苦难和肮脏而已。」「啊!是那封信,思嘉心想。他是这样的意思吗?」「我不相信这些,梅里韦瑟太太固执地说。是你误解了他的意思。」「我永远不会误解艾希礼,媚兰冷静地回答,尽管她的嘴唇在颤抖。我完全了解他。他的意思恰恰就是巴特勒船长说的那个意思,只不过他没有说得那样粗鲁罢了。」「你应当为自己感到羞耻,居然把一个像艾希礼这样高尚的人去跟一个像巴特勒那样的流氓相比!我想,你大概也认为我们的主义一钱不值吧!」「我——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媚兰犹疑不定地说,这时火气渐渐消了,而对於自己的直言不讳已开始感到惊慌。
「就像艾希礼那样,我——愿意为主义而死。不过——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要让男人们去想这些事,因为他们毕竟精明得多。」「我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话呢。梅里韦瑟太太用鼻子哼了一声,轻蔑地说。彼得大叔,停车,你都过了我们家门口了。彼得大叔一直在专心听着背后的谈话,因此忘记在梅里韦瑟家门前停车了。於是只得勒着马退回来。梅里韦瑟太太下了车,她的帽带像风暴中的船帆飘得高高的。
「你们是要后悔的。她说。
彼得大叔抽一鞭子,马又向前跑了。
「让皮蒂小姐气成了这样,你们两位年轻小姐应当感到羞耻。他责备说。
「我并不觉得难受呀,皮蒂惊讶地回答,因为比这更轻的紧张情绪还常常使她发晕呢。媚兰,亲爱的,我知道你这一着及时帮助了我,因为说真的,我很高兴有人来把多丽压一下,她多么霸道呀!你怎么会有这股勇气的?可是你觉得你应当说关於艾希礼的那些话吗?」「可那是真的,媚兰回答,同时开始轻轻地哭泣起来。
「而且我也并不觉得他那样想有什么可耻。他认为战争完全错了,可是他仍然愿意去打,去牺牲,这就比你认为正当而去打时需要更大的勇气。」「我的天,媚兰小姐,你别在这桃树街哭了,彼得大叔咕囔着,一面赶着马加快速度。人家会说闲话的。回到家里再哭吧。思嘉一声不响,这时媚兰将一只手塞进了她的手里,好像在寻求安慰似的,可是她连捏都没捏它一下。她偷看艾希礼的信时只有一个目的——要让自己相信他仍然爱她。现在媚兰对信中的一些段落作了新的解释,可这是思嘉阅读时压根儿没有看出来的。这使她大吃一惊地发现,原来一个像艾希礼这样绝对完美的人,也居然会跟一个像瑞德‧巴特勒那样的无赖汉抱有共同的看法呢。她想:「他们两个都看清了这场战争的实质,但艾希礼愿意去为它牺牲,而瑞德不愿意。我觉得这表示瑞德的见识是高明的。想到这里她停了一会,发觉自己居然对艾希礼有这样的看法而害怕起来。他们两个看见了同一件不愉快的事实,但是瑞德‧巴特勒喜欢正面逼视它,并且公然谈论它来激怒人们——而艾希礼呢,却几乎不敢正视。这真是叫人迷惑不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