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思嘉,你太不会撒谎了!是的,现在生活显得有了光彩——某种光彩。可这就是它的毛病所在。旧时代没有光彩,可它有一种迷人之处,有一种美,一种缓缓进行的魅力。「她的思绪在向两个方向牵引,她不觉低下头来。他说话的声调,他那手的接触,都在轻轻地打开她那些永远锁上了门。那些门背后藏着往日的美好,而现在她心里正苦苦渴望着重新见到它。不过她也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美都必须藏在那里。因为谁也不能肩负着痛苦的记忆向前走埃他的手从她下巴上放下来,然后他把她的一只手拉过来,轻轻地握在自己的两只手里。
「你还记不记得,他说——可此时思嘉心里响起了警钟:不要向后看!不要向后看!
不过她迅速把它排除,乘着一个欢乐的高潮冲上去。终於她开始理解他,终於他们的心会合了。这个时刻可实在宝忠,千万不能失掉,哪怕事后会留下痛苦也顾不得了。
「你还记不记得,他说,这时他那声音的魅力使得办事房的四壁忽然隐退,岁月也纷纷后退了,他们在一个过去已久的春天里,一起骑着马在村道上并辔而行。他说话时那只轻轻握住她的手便握得竖了,同时声音中也含有一种古老歌曲中那样的悲凉味。她还能听见他们在山茱萸树下行进,去参加塔尔顿家的野宴时那悦耳的缰辔丁当声,听见她自己纵情的笑声,看见太阳照得他的头发闪闪发亮,并且注意到他骑在马背上那高傲而安详的英姿。他的声音里有音乐,有他们在那白房子里跳舞时小提琴和班卓琴的演奏声,尽管那座白房子如今已不在了。还有秋天清冷的月光下从阴暗的沼泽地里远远传来的负鼠犬的吠叫声,过圣诞节时用冬青叶缠绕着一碗碗蛋酒的醇香味,以及黑人和白人脸上的微笑。於是老朋友们成群结队地回来了,彷佛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没有死,仍然在笑,闹着:斯图尔特和布伦特还是两上长腿红发、爱开玩笑的小伙子,汤姆和博伊德野得像两只小马驹,乔‧方丹忽闪着一双热情的黑眼睛,凯德和雷福德‧卡尔弗特行动起来仍然那么文雅而冲缓。还有约翰‧威尔克斯先生;还有喝了白兰地面孔红红的杰拉尔德,以及低声细语一片芬芳的爱伦。在所有这一切之上笼罩着一种安全感,因为人们明白明天只可能带来与今天同样的幸福。
他的声音停顿了,这时他们长久而安祥地相互注视着,彼此之间有的是那个他们曾经不加思索地共享过而后来便丧失了的阳光灿烂的青春。
「现在我明白你所以不能高兴起来的原因了,思嘉黯然地想道。以前我一直不理解。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我也一点不快乐。可是——怎么的,我们居然像两个老年的人那样谈起来了!她又震惊又忧郁地这样想。老年人可以回顾过去五十年。可是我们还没老呀!这只是因为我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现在一切发生了变化,所以显得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可是我们还没老呢!不过,她看看艾希礼,发现他已经不再年轻英俊了。他正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仍然握着的那只手,因此思嘉看见他那本来光亮的头发如今已完全变成了灰色,就像月亮照在死水上的那样的银灰色。不知怎的,四月下午那种炫目的美现在已经消失,同样也从她心里消失了,而那带点悲凉的回忆的美味却苦得像胆汁一样了。
「我不该让他叫我回顾过去埃她绝望地暗自思忖着。
「当我说我决不回顾时的完全对的。那太折磨人了,它撕扯着你的心,直叫你除了回顾,别的什么也做不成。这就是艾希礼的毛病所在。他再也无法向前看。他看不见现在,他惧怕未来,所以他才回忆过去呢。以前我一直不了解他。我以前一直不了解艾希礼。唔,艾希礼,我的情人,你不该向后看啊!那有什么好处呢?我不该让你来引诱我谈过去的事。当你回顾过去的幸福时,便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痛苦,这样的伤心,这样的遗憾!」
她站起身来,但一只手还握在他的手里。她得走了。她不能待在这里回想过去,看他现在这张疲倦、悲伤和苍白的脸了。
「从那些日子以来,我们已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呢,艾希礼,她说,设法使自己的声音坚定些,努力控制她那紧缩的嗓子不颤抖。那时候我们有些美好的理想,不是吗?接着她冲口而出,唔,艾希礼,没有哪件事情是像我们所期待的那样啊!「那是永远也不会的,「他说。生活并没有义务要给予我们所期待的东西呢。我们应当随遇而安,只要不每况愈下就感激不尽了。思嘉想起从那些日子以来她所走过的漫长的道路,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阵的疼痛,感到痒在太疲倦了。她心中涌现出过去那个思嘉‧奥哈拉来,那是个爱捉弄情人、爱穿漂亮衣服的女孩子,她准备到时机成熟时做一个像爱伦那样的伟大女性。
她不禁热泪盈眶,接着泪珠沿两颊潸然而下。她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似的。他也一言不发,只轻轻地把她搂在自己怀中,让她的头紧靠着他的肩膀,然后歪着头把脸贴在她的面颊上。这时她酥软地靠着他,伸出两臂抱住他的身子。她陶醉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眼泪渐渐干了。啊,就让他这样拥抱着,没有激情,也不感到紧张,像一个亲爱的老朋友,那也很好埃不过这一点,也只有艾希礼,这个跟她有着菜同的回忆共和享过青春的人,这个熟悉她的早年和目前情况的人,才能理解呢。
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但并没在意,以为那是运输队的人回家了。她一时还站在那里,静听着艾希礼的心缓缓搏动。
然而,艾希礼忽然挣扎着要摆脱她,那猛劲儿使她莫名其妙。
她仰起头来惊异地注视着他的脸,可是艾希礼这时没有在看她。他正越过她的肩膀看着门口呢。
她转过头来,发现门口站着英迪亚,她脸色煞白,两只本来暗淡的眼睛像要迸出火光似的;还有阿尔奇活像一只恶狠狠的独眼鹦鹉。他们后面还站着埃尔辛太太。
她究竟是怎样跑出那间办事房的,她自己再也记不起来了。不过,她是在艾希礼的命令下立即迅速离开的,留下艾希礼和阿尔奇在那间小屋里严肃地谈论什么,而英迪亚和埃尔辛太太站在外面,看见她出来时便背过去不理睬她。她又羞又怕,赶紧往回家的路上走,在她心目中那个蓄着主教胡须的阿尔奇已俨然成为《圣经‧旧约》里的复仇天使了。
正当四月日落时分,家里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仆人们都外出参加一个葬礼去了,几个孩子正在媚兰的后院里玩,媚兰呢——媚兰!思嘉上楼到自己房里去时想起她,顿时浑身都冰凉了。媚兰一定会听到这件事。刚才英迪亚说过要告诉她呢。
唔,英迪亚准要气势汹汹地跟她说的,她既不考虑是否会给艾希礼的名声抹黑,也不考虑会不会刺伤媚兰的心,只要这样做能够损害思嘉就行!埃尔辛太太也会谈论,尽管实际上她什么也没看见,因为她当时站在木场办事房门口的英迪亚和阿尔奇背后。不过,她照样会谈的。这个消息到吃晚饭时便会传遍全城。而到明天用早点的时候,就会人人、甚至连黑人在内都知道了。在今晚的宴会上,女人们会三三两两聚在角落里,神秘的兮兮而又幸灾乐祸地低声谈论这件事。思嘉‧巴特勒从她那有钱有势地社会地位上一交摔下来了!於是这故事会愈传愈奇。那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它也不会停留在事实的真相上,即艾希礼拥抱着她,而她在哭泣。不到天黑,人们就会说她跟人通奸,被当场捉住了,可实际上那完全是清白无辜的、是友爱的举动!思嘉疯狂地想:假如我们在他休假期间的圣诞节那天我跟他吻别时给抓住了,假如我们在塔拉果园里,我恳求他和我一起逃跑给抓住了——唔,假如我们在任何一次真正有犯罪行为的时候给抓住了,那还不至於这样糟糕呢!可是现在!现在!我恰好是作为朋友让他拥抱的呀!
然而,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点。她一个替她辩护的朋友也没有,没有一个声音会出来说:「我不相信她会干什么坏事。她把她那班老朋友得罪得太厉害了,现在他们中间已找不出一个对她仗义的人来。而那些新朋友都是在她的苛待下敢怒而不敢言的人,巴不得有机会来辱骂她呢。不,任何诽谤她的话人人都会相信的,哪怕他们可能惋惜像艾希礼这样一个好人也陷入这件丑闻里了。像通常那样,他们会把罪责都推到女方头上,而对男方便耸耸肩膀了事。而且,就这个事件来说,他们是对的。是她主动投进他怀里去的呀!
唔,所有的中伤、轻侮、讥笑,以及全城的人可能说的一切,只要她必须忍受,她都忍受得住——可是媚兰不行啊!
唔,媚兰不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怕媚兰知道,比对任何别的人知道都更加害怕。可是她被一种对已往罪过的负疚心情压得太重,吓得太厉害了,因此还不想去理会这个问题。
她一想到当英迪亚告诉媚兰,说她看见艾希礼在抚爱思嘉,媚兰眼睛里会出现什么样的神色时,便簌簌落泪了。那么媚兰得知以后会怎么样呢?难道离开艾希礼?如果她还有点自尊心的话,不这样又怎么办?还有,到那个时候艾希礼和我又该怎么对待呀?思嘉狂乱地思索着,早已满脸泪水。唔,艾希礼会羞死的,会恨我给他带来了这场大祸。这时她突然不流泪了,一种死一般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心。要是瑞德知道了呢?他会怎么办?
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那句古话怎么说的,那句嘲弄人的古话?老婆都跑了,丈夫最后才知道。也许不会有人告知他这个消息吧。你得有足够拉胆量才敢去跟瑞德谈这种事呢,因为瑞德是有名的莽汉,他总是先开枪再问情由。求求你了,上帝,千万别叫人冒冒失失地去告诉他呀?可是她又记起了阿尔奇的木场办事房时的那副脸孔,那双冷酷、阴险、残忍的眼睛里充满着对她和一切妇女的仇恨。阿尔奇一不怕上帝,二不怕人,他就是恨放荡的妇女,他恨她们到了极点,竟动手杀了一个呢。他还说过他要去告诉瑞德。不管艾希礼怎样劝阻,他还是会告诉他的。除非艾希礼把他杀了,否则阿尔奇定会告诉瑞德,因为他觉得那是一个基督徒的天职。
思嘉脱了衣服,躺到床上,脑子里的漩涡还在不停地急转着。但愿她能够锁着门,永远永远关在这个安全的角落里,再也不要见任何人了。说不定瑞德今天晚上还发觉不出来。她准备说她有点头痛,不想去参加宴会了。到明天早晨她早已想出了某个借口,一个滴水不漏的辩解,好用来遮掩这件事。
「现在我不去想它,她无可奈何地说,一面把脸埋在枕头里。我现在不去想它。等到以后我经受得住的时候再去想吧。安的原故?嬷嬷来到门敲门,但思嘉把她打发走,说她不想吃晚饭。时间缓缓过去,最后她听到瑞德上楼来了。当他走进楼上门厅里,她紧张地支撑着自己,鼓起全部的勇气准备迎接他,可是他走进自己房里去了。她松了口气。他还没有听说呢。感谢上帝,他还在尊重她那冷酷的要求,决不再跨进她的卧室的门呢。如果他此刻看见了她,她那慌张的脸色便会使事情露馅儿了。她必须尽力提起精神来告诉他,她实在很不舒服,不能去参加那个宴会。好,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使自己恢复镇静。可是,真的还有时间吗?自从当天下午那可怕的时刻以来,生活好像已没有时间性了似的。她听见瑞德在他房里走动,偶尔还对波克说话,已经有相当长的时候了。可她仍然鼓不起勇气叫他。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浑身发抖。
很久以后,瑞德过来敲她的门,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说:「进来。」「难道我真的被邀请到这间圣殿里来了?他边问边把门推开。房里是黑暗的,她看不到他的脸,她也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发现什么。他进来,把门关上。
「你已经准备好去参加宴会了吧?」
「我真遗憾,现在正头痛呢。多奇怪,她的声音听起来竟那么自然!真感谢上帝,这房里暗得正好啊!我怕我去不成了。你去吧,瑞德,并且替我向媚兰表示歉意。经过相当久的一番踌躇,他才慢吞吞地、尖刻地说起话来。
「好一个懦弱卑怯的小娼妇!」
他知道了!她躺在那里哆嗦,说不出话来。她听见他在黑暗中摸索,划一根火柴,房里便猛地亮了。他向床边走过来,低头看着她。她发现他穿上了晚礼服。
「起来,他简短地说,声音里似乎什么也没有。我们去参加宴会,你得抓紧准备。」「唔,瑞德,我不能去。你看——「我看得见的。起来。「瑞德,是不是阿尔奇竟敢——「「阿尔奇敢。阿尔奇是个勇敢的人。「他撒谎,你得把他宰了——「我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不杀说真话的人。现在没时间争论这些了。起来。她坐起身来,紧紧抱住她的披肩不放,两只眼睛紧张地在他脸上搜寻着。那是一张黑黑的毫无表情的脸。
「我不想去,瑞德,我不能去,在这——在这次误会澄清以前。「你要是今天晚上不露面,你这一辈子恐怕就永远也休想在这个城市走路面了。我可以忍受自己的老婆当娼妇,可不能忍受一个胆小鬼。你今晚一定得去,哪怕从亚历克斯‧斯蒂芬斯以下每个人都咒骂你,哪怕威尔克斯太太叫我们从她家滚出去。「瑞德,请让我解释一下。「我不要听。没时间了。穿上你的衣服吧。「他们误会了——英迪亚和埃尔辛太太,还有阿尔奇。而且他们那样恨我。英迪亚恨我到这种程度,居然撒谎诬蔑她哥哥来达到让我出丑的目的。你只要让我解释一下——「「唔,圣母娘娘,她痛苦地想,他要是果真说-请你解释吧!-那我说什么呢?我怎么解释呢?「他们一定对每个人都说了谎话。我今晚不能去。「你一定得去,「他说。哪怕我只能抽着你的脖子往前拖,或者一路上踢你那向来很迷人屁股。他眼里闪着冷峻的光芒,便一手把她拽了起来。接着他拿起那件胸衣朝她扔过去。
「把它穿上。我来给你束腰。唔,对了,束腰的事我全懂。
不,我让嬷嬷来给你帮忙,也不要你把门锁上,像个胆小鬼偷偷地待在这里。「「我不是胆小鬼,她大喊大嚷,被刺痛得把恐惧都忘了。
「我——」
「唔,以后别再给我吹那些枪击北方佬和顶着谢尔曼军队的英雄事迹了。你是个胆小鬼——在别的事情上就是如此。不为你自己,就为邦妮着想,你今天晚上也得去。你怎么能再糟蹋她的前途呢?把胸衣穿上,赶快。她急忙把睡衣脱了,身上只剩下一件无袖衬衫。这时他要是看看她,会发现她显得多么迷人,也许他脸上那副吓人的表情就会消失。毕竟,他已那么久那么久没有看见她穿这种无袖衬衣的模样了。可是他根本不看她。他在她的壁橱里一件件挑选那些衣服。他摸索着取出了那件新的淡绿色水绸衣裳,它的领口开得很低,衣襟分披着挂在背后一个很大的腰垫上面,腰垫上饰着一束粉红色的丝绒玫瑰花。
「穿这件,他说着,便把衣服扔在床上,一边向她走来。
「今天晚上用不着穿那种庄重的主妇式的紫灰色和淡紫色。你的旗帜必须牢牢钉在桅杆上,否则显得你会把它扯下来的。还要多搽点胭指。我相信法利赛人抓到了那个通奸的女人决不会这样灰溜溜的。转过身来。他抓住她胸衣上的带子使劲猛勒,痛得她大叫起来,对他这种粗暴的行为感到又害怕又屈辱,实在尴尬极了。
「痛,是不是?他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可她连他的脸色也不敢看一眼。只可惜这带子没有套在你脖子上。媚兰家的每个窗口都灯火辉煌,他们在街上便远远听得见那里的音乐声。走近前门时,人们在里面欢笑的声浪早已在耳边回荡了。屋里挤满了来宾。他们有的拥到了走郎上,有的坐在挂着灯笼显得有点阴暗的院子里。
「我不能进去——我不能,思嘉心里想,她坐在马车里紧紧握着那卷成一团的手绢。」我不能,我不想进去。我要跳出去逃跑,跑到什么地方,跑回塔拉去。瑞德为什么强迫我到这里来呀?人们会怎么说呢?媚兰会怎么样呢?她的态度、表情会怎样?哦,我不敢面对她。我要逃走。瑞德好像从她脸上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紧紧抓住她的胳臂,紧得胳臂都要发紫了,这只有一个放肆的陌生人才干得出来。
「我从没见过哪个爱尔兰人是胆小鬼。你那吹得很响的勇敢到哪里去了?」「瑞德,求求你了,让我回家,并且解释一下吧。「你有的是无穷无尽的时间去解释,可只有一个晚上能在这竞技场上当牺牲品。下车吧,我的宝贝儿,让我看看那些狮子怎样吃你。下车。」她不知怎么走上了人行道的。抓住她的那只胳臂像花岗石一样坚硬而稳固,这给了她一些勇气。上帝作证,她能够面对他们,她也愿意面对他们。难道他们不就是一群妒忌她的嚎叫乱抓的猫吗?她倒要让他们看看。至於他们到底怎么想,她才不管呢。只是媚兰——媚兰。
他们走到了走廊上,瑞德把帽子拿在手里,一路不断地向左右两边鞠躬问好,声音冷静而亲切。他们进去时音乐停了,以思嘉的慌乱心情看来,人群像咆哮的海潮一般向她一涌而上,然后便以愈来愈小的声音退了下去。会不会人人都来刺伤她呢?嗯,见TMd鬼,要来就来吧!她将下巴翘得高高的,眼角微微蹙起来,落落大方地微笑着。
她还没来得及向那些最近门口的人说话,便有个人从人群中挤出向她走来。这时周围突然是一片古怪的安静,它把思嘉的心一下子揪住了。接着,媚兰从小径上挪着细碎的步子匆匆走过来,匆匆赶到门口迎接思嘉,并且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就对思嘉说起话来。她那副窄窄的肩膀摆得端端正正,挺着胸脯,小小的腮帮子愤愤地咬得梆紧,不管心里怎么清楚还是显得除了思嘉没有别的客人在场似的。她走到她身边,伸出一条胳臂接住她的腰。
「多漂亮的衣服呀,亲爱的,她用细小而清晰的声音说。
「你愿意当我的帮手吗?英迪亚今晚不能来给我帮忙呢。你跟我一起来招待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