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宁静的午后,绦岚秋却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那熟悉的嗓音让她秀眉微拧,放下手上的针线,走出房,循着声响而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竹儿双手抆腰,瞪着拦住她去路的厨娘。
「没听懂是吗?」厨娘不悦的重复一次,「这儿不欢迎像你这种有着失德主子的丫头,还有,除了三餐外,休想我替你那不知羞耻的主子煮食!」
「那也叫三餐?」竹儿气得大吼,「干硬的馒头、没挑过的青菜配酱瓜,还有清汤白面,这叫『三餐』?」
若不是小姐要她忍,她怎可能忍这么久?
撇开封竞天不说,光是封府下人的吃食用度就不知比她们主仆好上多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在背后把小姐说得难听,甚至联合起来欺压她们,现下就连她想进膳房替小姐煮碗冰糖莲子都不能,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尉娘冷哼一声,「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想吃山珍海味?有酱瓜吃就不错了,小心明儿个我只给你们一条蕃薯,要吃不吃随你们。」
扔下话,厨娘转身就走,进膳房前甚至大力将门给甩上,摆明了不让她进门。
「你——」
竹儿气得浑身发抖,正想冲上前再理论,却被赶来察看的绦岚秋给阻下。
「竹儿!」
「小姐……」一见到主子,竹儿怒火顿时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安,「你……什么时候来的?」
绦岚秋神情平情,轻声说:「来一会儿了。」
那岂不是全听见了?
竹儿懊恼得想咬下舌头,担忧的看着她毫无波澜的脸庞。
「我没事。」绦岚秋淡淡一笑,反过来安慰道:「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你别担心我。」
她们在这儿也住了近三个月,府里下人眼尖,打从绦岚秋住进观月阁后就猜测不断,又见这几个月来,封竞天别说是踏进来了,连提都没提起过她这个新婚妻子,流言因此传得更加难听了。
有人说她在嫁进封府前就和别的野男人苟合,新婚夜没有落红,爷因此大怒,却又顾及与绦家的交情,才没将她赶出府。
也有人说她是怀着身孕嫁进封府,目的就是想让爷当现成的爹,被爷给识破,才会被赶至观月阁。
还有人说她身怀残疾、性情古怪,和外头所言的温婉柔顺差了十万八千里,爷因不甘受骗,才会视她为无物……
各种流言传遍封府上下,若不是封竞天下令不许将这些流言传出府,她想她早已成了众人挞伐的荡妇,这么说来,她还得感谢他,至少他遵守与她的约定,没让绦府丢脸。
见她当真没有半点不悦及难过,竹儿却更加心疼,忍不住哽咽,「小姐……你为何要这般容忍,你没听见那厨娘说的话吗?那些下人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那些东西能吃吗?你怕暑气,每每到了夏日,都要喝上好几碗莲子汤消暑,可他们……」
一想到挡住她去路的厨娘,竹儿是又悲又气,眼泪不禁落得更凶。
绦岚秋见状,心头一酸,却不是为自己不平,「竹儿……委屈你了,让你同我一起忍受那些冷言冷语。」
她自己受苦不打紧,毕竟这是她自找的,但竹儿不同,她不该和她一同受罪,或许她该把她送回绦府才是……
「小姐!」竹儿哪会不知她心里所想,急忙摇头,「你别赶我走,竹儿不苦,竹儿是丫鬟命,什么苦吃不得,竹儿只是心疼,堂堂绦府的千金大小姐,却在这受那些下人的欺淩……」
绦岚秋不语,在她心中,没有谁比谁尊贵,下人是人,千金小姐也是人,只要是人都得吃喝拉撒,在吃食上头,他们能吃,她当然也能吃,只是……
说不在意是矫情,再怎么说她过惯了富裕生活,在吃喝用度上定是较为豪奢,干硬的馒头、咸得需要配上一壶茶水的酱菜以及没有任何配料和味道的白面条……这些确实让她食不下咽,但她可以忍,只是她很不舍和她一起受苦的竹儿。
没有莲子汤喝不打紧、没有甜食糕点吃也无所谓,至少她得让两人有顿正常的餐食,若封府的膳房不让她们涉足那也无妨,观月阁也有个小膳房,只是久未使用,有些陈旧脏乱罢了,麻烦的是食材……
她出嫁时,封竞天特地要求不需要任何嫁妆,因此她带来的首饰少得可怜,就是全部变卖,也只足够她们撑上几个月,那剩下的时日该如何是好?更别提一年后,她根本没打算回绦家……
看来为了生计,她势必得和封竞天见上一面,哪怕他一点也不想见她。